那些红色的转赞评和不断增加的粉丝数给了她轻而易举的满足感,让她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笑。
许发凉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年轻人了,不能再老气横秋,干脆从行李箱里扒拉出来一套粉红色的小猪佩奇睡衣,哼着《烟花里的十里洋场》调子洗漱去了。
她行动很利落,不到一会就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再看会儿书……刷会儿微博就去剧组报道。
许发凉从卧室自带的复式浴室出来,刚推门走出就怔住了,口中轻哼也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窗帘已经被拉开,清晨的光从玻璃落地窗照进来,某个女人交叠着两条长腿顺着开门声看过来,逆光里人如美玉。
许发凉映像里,这个女人很少穿这么仙的白裙子,她认为她只会穿各色小西装和夜礼服,端着酒杯游走在各个名流之间。
女人把手中电子书的睡眠保护套合上,张口似乎带了点难得的笑意:“早”。
沈漾也没想到,在她映像里成熟安静的女孩私下里会是这样,哼着小曲儿穿着粉红睡衣。
很想笑,但是忍住了。
许发凉感受到她的目光,脸上颇有不自在,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大早上会出现在这里看书,明明昨天回来这里还空无一人,然后她又想到这里是人家的房子,人家什么时候回来是人家的自由,所以愣了两秒钟,只能回了一句:“早”。
“来吃饭”沈漾示意,她这才注意到桌上这人打包来汤汤水水,明明只是吃个早餐而已,却铺满了半个茶几面。
“吃完之后一起去医院看看阿姨。”沈漾说完就没再搭理她,打开电子书重新看了起来。
许发凉在心里飞速呛了她一大段“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吃就吃你说去就去?我一会还去剧组拍戏呢”。然后想了想自己作为女儿似乎没有拒绝沈漾这种要求的理由,便不情愿地坐到她对面,暗骂了一声资产阶级后,心安理得地开始享用再次为人以来最秀色可餐的一顿。
两人驱车到了医院,这个点,医院里的人还不算多,两人并排走进医院时候引起不少医生护士的注意。
许发凉偷偷偏过一点脸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沈漾,发现这个人穿着不算太高的高跟鞋,却比她高了一大截。
到了许蓉病房门口,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停下脚步,稳定心神。许发凉看到沈漾特意把胸口别着的孝字勋章摘下,整了整裙子,敲了几下门,表情有点古怪。
许蓉正看着早间新闻,脸上还挂着几丝愉悦的笑意,但是当她转过头看到进来的两人,笑意却徒然僵住。
沈漾穿着看起来款式有点老旧的白色长裙,踩着同色高跟鞋,如练的长发披散下来轻裹腰身,明明是挺正常的打扮,却让许蓉一向冷静自持的表情一寸寸龟裂。
她模仿她的站姿笑容,连嘴角弧度都一起不差。
她又多放不下她就有多恨她。
许蓉双唇颤抖:“你……”
她在沈漾每次出现后,都极力表现的正常。沈漾不提那个人,她就不问那个人。
只是再强大的伪装也只是伪装,许蓉把自己装在瓶子里,好像看不到外面的雨打风吹,那么沈漾就拿着一个白裙做的锥子抵在上面,再拿一个笑做成的锤子重重一敲——
她曾经也是这样,站在树下等着自己的班级下课,然后一起走过刚装上空调的街。
她曾经无数次梦到过,下雪过后的街道,那个人带着一脸笑靥从路口出现。
从一开始抓着她的手给她戴上易拉罐,说这辈子就要娶你,到后来亲自寄过来的结婚请帖。
回忆好像也一并从门口进来,携裹着逼仄寒气将她包围。
许发凉看着许蓉徒然改变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过多接触,但是在她映像中,这个身上住着癌中之王细胞的女人从来没有什么肆意的负面情绪。
现在看着她的表情,和她心血相通的肉体却有点想哭。
“阿姨?不舒服么?”
沈漾依旧是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只是有些东西却了然于心胸,“我已经给小凉找好了剧组,现在正准备过去,顺路过来给您说一声。”
“时间不早了,让小凉跟您说会话,我去门外等她。”
许发凉看着沈漾气定神闲走出门,连发丝都没动一下,仿佛刚刚把许蓉逼得快崩溃的人不是她。
许发凉走到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心想许母也是个人物,刚刚快要崩溃的表情已经收敛好,尽管还残余着暴风骤雨,但好歹是绷住了。
“妈,您没事吧?”许发凉用上平生最高演技,演出一个小心翼翼关心母亲的二十岁少女。
“没事,只是想起了老同学”被子下,许蓉紧紧抓着裤子的手微微摆动,强忍着剧烈波动的心绪,“她女儿跟她一样啊。”
许发凉心里了然,不由感叹那个男人真是厉害,让两个女人为他神魂颠倒的。只是许发凉不知道,她脑补出的莫名其妙三角恋,从始至终跟沈漾爸爸没有半点关系。
“嗯,妈,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嗯,去吧。”
许发凉切了两片哈密瓜放在床头果盘里,快步走出房间,带上门,轻轻把里面的人隔绝到了另一个时空。
一出门就看见沈漾倚着门框眯着眼睛玩手机,来往护士医生纷纷对其行注目礼,走远了还一步三回头。
这时候,沈漾已经把胸章重新戴上,许发凉看在眼里,觉得沈漾果然心思细腻,怕父亲过世的消息让自己妈妈知道了更难过。
两人并排走着坐电梯下了楼,彼此沉默着,突然许发凉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助理给她发来的第一次进组需知的注意事项,看起来很长一段,估计有七八百字。
她正准备仔细记住,就被拉住手腕狠狠一拽,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贴上了一个温软的身体,馥郁的香气一拥而上裹住了她。
沈漾右手按在许发凉有些硌人的腰肢上,带着她后退一步。
一辆挂着吊瓶盖着白布长着四个轱辘却被七八个人推着的手术车呼啸而过。
从腰部传来的一阵酥麻电流激地许发凉身体不可察觉地一抖,她连忙从侧面跨出一步,化解了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
这具身体也太敏感了,明明只是被搭了一下腰,却让许发凉浑身不舒服。
“谢谢。”
“小心点。”
一路无话,沈漾提出要送她去剧组,她也没虚情假意推诿。此刻她坐在后座上,手里握着手机,慢慢打量着坐在前面开车的女人。
日光从车顶宣泄下来,照在沈漾握着方向盘的白色手臂上,许发凉心中没来由想起形容玉石的一个四字词语:白璧无瑕。
她静静看着开车人的背影。
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具身体,拣回一条命,准备放肆地活一回的时候,却被从未尝过的贫穷拽住了手脚,多亏这个女人的帮助,才让她有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未来的希望。
顾怡的性格非常善良,别人找她帮忙时,她很有耐心,当别人帮助她的时候,她会很虚心愧疚,会在心里说这怎么好意思。
所以她注定干不出没心没肺的事,同时她的性子又非常硬,你要是触碰了她的底线,那么即使你哭着喊着,她也会头也不回地走。
许发凉准备拿到片酬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从沈漾那里搬出去,然后给她买许多东西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么想着,许发凉往前凑了凑,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这香味浓郁却不逼人,有点冷却始终在一个很舒服的度里。
这股味道似乎有淡淡的杨桃味,又有一股特别的混合花香,特别容易让人贪恋。
沈漾沉默开车。
医院里的护士给她发来一条短信息:刚刚病人发病昏迷,正在救治。
许发凉的母亲,在她穿上那条白裙子后,被她逼到崩溃。
沈漾向来铁石心肠,哪怕遇到一个癌症病人,她依然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地一步不差,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许母情绪波动到发病昏迷?
沈漾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推测,她觉得,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明白为什么她有一个不幸福的童年和不存在的家,那个一直堵在她心口,让她愤怒又不甘的真相似乎已经快要成型。
从下车到进组的几步路,许发凉走的异常开心。
“剧组到了。”
“嗯?”许发凉被她冷冷一声从吸气状态叫出来,瞪大眼睛,还有点懵。
“那我走了,漾姐路上小心。”
车窗外许发凉的身影高挑纤细,走到拍摄场地之后又转过身,冲车里的沈漾招了招手,然后点头笑了一下,转过身被化妆师带走。
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沈漾接起,只一声就被她无情掐灭。
呵,又是换了号码试图联系她的骚东西魏桐。
提起魏桐,估计半个燕市富贵圈都知道这位人物。
和沈漾一水的名门出身,大富大贵,二十出头的时候突然想去演戏,于是投奔了金牌导演,演了两部电影,拿了金驹影后,然后她本人觉得娱乐圈不过尔尔,又去时尚圈走秀,又小有名气,去年宣布退出娱乐圈,声称“受不了娱乐圈的浮华”(其实是因为低头抬头都是她爱过的女人)然后果然就淡出了人们视线,不过还是有着不小的死忠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