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飞升以后,当神仙的生活更无聊,还不准谈恋爱。
郭承云嘴上却恭敬地说:“依小辈愚见,修仙之前提,乃是修心。末辈对兄长的眷恋之情,正是支撑末辈勇往直前的信念所在。末辈坚信,只要心念不改,如果上苍有灵,最终定会成全于我。”
“连我都要嫉妒你那兄长了。”
大长老的爽朗笑声让郭承云头皮发麻,却不敢抬头。
这场长辈对晚辈的关怀问话该圆满结束了吧?
大长老遗憾地说道:“本想收你为徒,奈何已被元嫣师妹抢了先。”
弓修一脉的元嫣长老忙说:“这孩子的师父未定,师兄若是想要收,元嫣自当相让。只是这孩子……还是让元嫣这边做一回恶人,收下她吧。”
郭承云内心咆哮:雾草草草,恶人!你至于表现得如此直白?敢问大姐你修那么多年仙,把礼仪修到天上去了?
我到底是怎么你们了,让你们先是一个个推三阻四,接着又争当恶人?
大长老做了个“请”的手势,领了元嫣的情:“罢了罢了,我这冷清,她怕是受不住。还是让元嫣你那儿的姑娘们照顾她罢。”
郭承云觉得自己真是要服了,七大长老七道托辞,这下终于凑齐,是不是能召唤神龙?
此恩此情,他郭承云必当永世不忘。
大长老终于停止了漫无目的的聊天:“掌门师弟,你们先聊,我和两位不才徒弟尚有事在身,先回峰去了。”
掌门笑着挽留:“元真师兄,究竟有何事,会比我们师兄妹间久别重逢来得重要?师兄如果有事要处理,可让您的两位贤徒代劳。”
“我经年在山中奔走,怕是跟不上你们的话题喽。那么就请允许我的两位弟子先行一步。”
听大长老说要让那两个徒弟走人,郭承云才敢抬头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以免下次遇见认不出来。
他在这个世界初来乍到,自然要尽可能地将一切讯息塞进脑袋里。
☆、华莲白鹤夜长晴(四)
大长老身后站立的白衣和蓝衣弟子,两人都垂首立在两旁,白衣比蓝衣要矮半个头。
大长老对白衣弟子说:“你去吧,切记要小心。”
白衣弟子对众位尊长行了礼,随后招来飞剑,跳上宽大的剑身,人与剑腾空而起,在空中画下一道银光,转瞬就变成天边的小黑点。
郭承云看得直冒星星眼,传说中的御剑,看到真人表演,才知道比想象中的更带感。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先把御剑飞行学到手,其他的全部放弃。
浅蓝衣衫的人还留在原地。
“你也回去帮着他,不得疏忽。”元真长老吩咐道。
“是。”那人拱手应了一声。
这个单字,让原本兴致缺缺的郭承云一下子寒毛直竖,就像有道电流打通了他的脊椎。
辨识度超高的声音,虽然像结了层厚冰,却跟他那老弟一模一样?
郭承云定睛一看,虽然在秋日的璀璨骄阳下,郭承云没法将他的五官辨认清晰,但整体来看却确实像极了张清皓,只是皮肤更白,表情更严肃,身材接近180。
郭承云深知,如果此时不去搞清楚,恐怕未来很难再有机会,于是顾不得再细看,拔腿就狂奔上去,连礼数也不顾了:“站住!”
那蓝衣青年正要转身,身体侧对着郭承云,听到这没礼数的话后,眼睛朝郭承云这边一瞟,反手朝背后摸去。
只见青年背后的青色宝剑被连鞘拔起,在风中“嗖”地画个青色弧线,定格在身前,整个人虽仍未完全正对着郭承云,却已成标准的执剑御敌姿势,硬生生将冲上来的郭承云拦了下来。
郭承云被蓝衣青年的剑势吓到,扑倒在那把还带着剑鞘的青剑下,剑鞘上的雕纹装饰堪称鬼斧神工,郭承云猜测起码得是中级宝物。
“放肆!剑气无眼,有你这样对晚辈师妹的?若是她有个好歹,你元嫣师叔定不饶你!”大长老瞪起眼睛高声斥责道。
郭承云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元嫣长老会做出异常无辜的表情,她可能巴不得郭承云出什么三长两短才好。
自己真倒霉,哪怕换了个世界都不受人待见。
郭承云的目光越过那把青色剑鞘,凝视着剑后面的人。
上方的那张脸,确实形似张清皓,不过形似度大概只有七成。加上在成长的过程中环境不同,也就产生了相应的微妙变化。也难怪郭承云当初没能一下子认出来。
这名青年大约十七八岁,肤色素白,五官凌厉中不减青涩,墨色的剑眉如同乌云压城,睫毛比现代世界更浓密几分,那对丹凤眼正应了“眉目如画”一词。橘粉色的嘴唇微抿,整张脸往外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用墨绿色发箍梳了一个英姿勃发的高马尾,两缕厚厚的乌发垂于耳前,在秋风中飘飞。一袭淡蓝衣衫穿得井井有条,用莲花图案的腰封勾勒出了瘦而有力的腰身。
郭承云觉得实在很惊人,那呆子居然完全没有原来木讷的气息了。
对面的蓝衣青年见郭承云一直盯着自己看,将长剑收回身后,不耐烦地想走。
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郭承云断定。他将脸皮一撕,泫然欲泣地道。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是真的想哭,因为女人太特么难演了。
众人被这话弄得一片哗然。
蓝衣青年冷着脸,不为所动:“何以证明?”
这话掷地有声,气势是现代那个15岁的本尊所拍马不及的。
掌门问郭承云:“你兄长姓甚名谁?”
郭承云这下犯难了:“我跟哥哥失散那年,我们都在十岁上下。我只记得哥哥的名字,带个‘清’字。也许现在已经改了吧。”
大长老仰天大笑,笑得山都要崩了:“小姑娘,你面前的这位师兄,确实是六年前我在在外寻得的流浪少年,可我未曾听他说自己有个妹妹。”
郭承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我知道,当年我让哥哥讨厌了,哥哥想要离开我,远走高飞,必定不会把我的存在说出去。”
嘿,我就是要栽赃得你翻案都不知道怎么翻!
几秒后,郭承云见自己没有被蓝衣青年拆穿,胆子肥了,就借用他曾经的各种生活经历来做材料,扯了个逆天大谎:
“禀告大长老,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是山野之地,哥哥他是正妻的儿子,我是二房的女儿,我与哥哥情谊甚笃,胜似亲生兄妹。
“怎知我那身为二房的母亲,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就起了争宠的歹心。我母亲哄骗我,让我带哥哥去荒郊野外玩耍,想借村中歹人之手除掉哥哥。后来歹人来了,我替哥哥挡下攻击,那人不敢伤我这个雇主的女儿,哥哥趁机逃跑,但我依稀记得哥哥逃离前,那怨愤地看着我的目光。”
郭承云瞅了眼脸色铁青的蓝衣青年,诶诶诶?还没被拆穿?
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天马行空地编造情节:“等我回到家,家里已经生了变故,村中的歹人头目,见我母亲在雇佣他们时出了不少钱,看上了我家的钱财,便闯入我家抢劫杀人,最后将我家付之一炬。”
蓝衣青年被郭承云那绘声绘色的故事,以及如泣如诉的表情,弄得额头仿佛要爆出青筋。
郭承云等了半天,也仍旧没听到“一派胡言”之类的话从那人嘴里冒出来,也许这傲气凌人的家伙,连洗白自己都懒得。
他转向蓝衣青年,扑倒在地,恳请道:“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把你骗出去的,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大长老看看这俩相持不下的冤家,对郭承云说道:“小姑娘,你且起来。不必再内疚了,你哥哥倒是因你捡了一条命。”
郭承云保持长跪不起的架势,继续煽风点火:“尊敬的大长老,能否请您看在末辈一片痴心的份上,让末辈在贵峰当个小杂役。末辈知道自己灵根怪异,如果修道,势必会惹祸。如此正好,我愿以卑微的身份侍奉兄长左右,此生绝不修习半句法术,不碰一刀一剑。如果我犯了什么错,任由前辈们处决。”
郭承云表演得惟妙惟肖,脸上流露出明明死不情愿,却又不肯退让的纠结情绪。
“我花了那么多年才找到哥哥,这次我死都不会走的!如果哥哥还要丢下我,我就在这里一直跪下去。若是我最终化为了一缕魂魄,我也要侍奉哥哥左右。”
围观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郭承云想,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是什么时代,人们都喜欢看狗血感情戏。
老头,让我去你们峰吧!
郭承云心中被这句喊话刷屏了。
仿佛是等待判刑的五秒过后,大长老神色松动了,问那位弓修的女长老:“元嫣师妹,你可同意?”
郭承云心中乐开了花。
元嫣长老摸不准大长老的打算,机智地给自己留了余地:“这小姑娘一片赤诚,令人动容,元真师兄如果愿意带走,我又怎会不放行。”
“那好。小姑娘,你可起身,随我同去。”
郭承云就差跳起来抱大长老裤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