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试的放榜当天,报纸最先公布,之后是公告牌贴上红榜。写上此次科举的名次,前十人排名无先后,十人的名次要在殿试之后才有定夺,吴睿翰便在十人之中。听着文家下人报来的喜讯,早在报纸上已经看过的消息仍是让吴睿翰兴奋了一阵,明知报纸上的东西不会骗人,却仍是想在公告牌上证明一下。文府里喜气洋洋,下人们都得了吴岱栂给的赏,看管客人院子的下人们更是忠心,万不能让里面的心思不正的客人出去吓到少夫人。
某亲戚见下人喜气洋洋,便想府里应该发生了什么好事,借着由着追问下人,端起的架势让下人在心里翻白眼,没一人回答的,即便是这位拿了一些值钱的玩意出来,想要贿赂他们,下人们仍是坚定的摇头,谁要告诉他啊,说完之后转身有人告发,就不会在府里混了,出了文府没有一户人家敢用他们。当下人就好做吗?而且他们个个都是家生子,就算是被主家打死了也没有人过问,再说主家待他们不薄,过年过节不少发东西,同是做下人,谁不羡慕他们,若是他们为了蝇头小利卖了主家,悔断肠的是他们。
“睿翰,写封信给家里,也让双亲乐呵一下。”吴岱栂脸上挂着笑,为了不让自己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最近总是给自己找些事做,还别说挺管用的,为此吴岱栂还感叹自己是劳碌命。惹得林继善十分心疼,又拦不住不让做事。
“早上报纸到了之后,便给家里去了信。”吴睿翰毕竟年少,哪怕是受过穷吃过苦却也没当过家做过顶梁柱,心性也不如大家培养出来的,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藏不住。
“爹亲肯定高兴,以后腰杆更硬了。”吴岱栂想着有好久没见到爹亲了,不由得眼圈泛红。
吴睿翰被大娣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说说话就要哭了,“大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请什么大夫,那些大夫为了赚钱,不管有没有病都能开出药方,想事多了些,便是思虑过重,洋洋洒洒的便能开出一大堆的药,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吗?”话题转到大夫身上,吴岱栂哪里还有刚刚红眼圈的样子。吴睿翰呆愣的看着大娣,脸变得也太快了。
“那,那就不请大夫,大娣是不是累了,要不歇歇?”吴睿翰小心翼翼的给大娣倒了杯水,之前总听书童说大娣有身子之后性格古怪,只是他一直忙备考,时不时的去文老爷那里听教诲,没跟大娣接触太多,现下看来,大娣的性格是挺古怪。
☆、第158章 一五八
殿试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题目会是在什么范围没有人能清楚,因为皇子们都跑去军营,又有了身子的吴岱栂很久没有进宫了,而且现下也不是进宫的时候。不过殿试的题目不外乎那么几个,教育,民生,军工等等。朝廷今年最大的举措应该是海防和海贸,天子会考吗?如果天子偏要不走寻常路,问些别的,他会问什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没亲身经历过科举的吴岱栂想不出殿试时,天子会出什么样的题目,而且天子的脑回路,就算是吴岱栂有系统的提示也得是有章可循,天子临时想的题目,神仙怕也是无法预知,除非是参加了此次殿试的重生一次。纠结了好久,吴岱栂觉得自己魔障了,他的行为往好了说是给弟弟轻松压力,往难听了说就是作弊之嫌。轻敲了一下头,吴岱栂决定不再想了。
“爹亲,你怎么了?”庆丰坐在吴岱栂的身边,从他进来便发现爹亲似乎在想什么,这会儿见爹亲敲脑袋,吓了他一跳。“疼不疼?”
“不疼,爹亲只是想些问题。”吴岱栂这才发现儿子坐在身边,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现庆丰越来越有小大人的样子,小脸板板着,也不小时候爱笑,其实庆丰现在也不大,怎么养成这样了呢?是不是太早启蒙的原因?似乎也不是,在古时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个年纪启蒙,也有很多要调皮捣蛋的。那么大概就是生长的环境,或是性格关系。有权有钱的人家都是从小培养孩子,尤其是长子长孙,不巧庆丰全占了。“近日和曾外祖都学了什么?”
“曾外祖教了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庆丰念着他学的东西,“另,曾外祖还请了算数的先生为儿子授课。”
吴岱栂点了点头,他觉得文老爷子比起同辈份的其他人要好很多,至少会不阻止孩童学习新的东西,不认为算数之类是误人子弟,他听说文老爷子最近和安易先生走得很近,两人似乎研究着什么。吴岱栂要不要和文老爷子讲讲,去找安易先生时,把庆丰也带着,若说请先生给孩子讲别的,文老爷子未必会同意,但若说就是为了让孩子了解热气球是怎么飞上天,文老爷子应该会同意。自打文老爷子自亲给庆丰启蒙之后,吴岱栂很少过问儿子的学问,可心里难免会担忧,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八股文的文人。
国之基础是为人,发展之基础是为知识,没有人哪有国,没有知识谈何发展,当然这些不是吴岱栂应该关心的事,可身为天子信任的先生,有些话还是要讲的,把一篇关于知识和人的文章着人呈上,至于天子怎么想,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吴岱栂发现自打到了古代,他的文章越写越好了,以前读书的时候,教授让他写篇论文,他要拖上好久,写出来的东西不能说惨不忍睹,现在想想,当初真是没被逼到不得不写的份上,若不然怎么现在连八股的文章都能写,当初只是学校的论文便写不出,还是说他有文人的潜质?
文章送上去,吴岱栂绝对不会想到,他的文章给准备殿试的学子们带来多大的考验。吴岱栂此时正带着庆丰在院子里散步,走到树下时,抬头看着树上结的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掉下来,估计就算是掉下来,也不会引起什么反应,谁让寻常都见惯了,谁会往学术上想。
“爹亲在看什么,果子还没熟,不能吃的。”庆丰好奇的跟着抬头看,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值得爹亲一直看,难道说爹亲想吃果子了?
吴岱栂无言的别过头去,算了,学校什么的就不要想了,他没看多久便被儿子认为是馋果子了,他就那么像个吃货吗?“爹亲只是在想能不能将果树移进暖房。”吴岱栂随找了个借口忽悠儿子,只是他随便说说,庆丰却认了真,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庆丰每隔几日便会问爹亲有没有想到将果树移到暖房的办法,吴岱栂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入了秋之后,吴岱栂的味口也变了许多,前一天想吃辣的,后一天便想吃酸的,而近四个月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样,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太医每隔三天便过来诊一次脉。吴岱栂几次拒绝,却也不能难为奉命行事的太医,就是每次小厮给太医赏钱的时候,吴岱栂非常的肉痛,他算是明白后世医生收红包的习惯是从哪里来的。
殿试那天,吴睿翰仍是由林继善送到侧宫门,和其他九位学子一同进去,九人中有认识林继善的高门子弟,心里早知吴睿翰的身份。其余之人对吴睿翰倒有了猜测,送吴睿翰来的人,身着朝服,看着品级不低,想到吴睿翰来自辽城,再想想朝中林大人及夫人便是由辽城出来,而他夫人便是姓吴,吴睿翰怕是和天智者有什么关系,不由得一愤,此次殿试,他们想要出头怕是难了。高门子弟的消息要比旁人灵通,听闻前几日天智者递了折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内容,和吴睿翰有没有关系?旁人想些什么,吴睿翰无需知道,和同行的九人面上过得去便是,值不值得结交不是现在能定。高门子弟有意和吴岱栂结交,而其他人,便看不上吴睿翰,不上前。
身份的差异明显将十位学子划分开,吴睿翰自认为是高贵之身,却借着大娣的名头变得不一样,即便如此,吴睿翰仍是一脸谦虚谨慎,他不能给大娣丢人。另一边的学子,也不知虽不至于一副高傲的表情,却也带着一股他们才是真才识学的架子,看得高门子弟一个个面上不显,内心却极其瞧不上。听到太监宣见的声音,高门子弟谦逊的互让,另一边的人却迈开了步走了出去,太监瞧着过程,眉微微的皱了一下,却很快掩了去,他们见过学子不少,什么样的没有,眼前这样的又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凡是这样的,没有受过重用,像是上一个状元,学识是不错,可惜以为高中,便高人一等,不知谦卑,最后别说是封官,如今在哪,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所以说,人呐,不要太把自己当盘菜。
殿试的题目——除文之外,当不当学其他。题目一出来,十位学子便认真的开始思考,吴睿翰想起大娣未出嫁时经常提起的话,心里不由一动,却未第一个下笔,在心里打了腹稿之后,才提笔开写,此时其他学子已经纷纷下笔。天子一边一走一边看,上一次的科举并没有给朝廷带来新鲜的血液,几个寒门出身的学子,各有各的问题,而高门子弟都被他扔给老四了,学问是不错,但是纨绔之气十足,得收收他们的性子。只盼着今年的学子能有入眼的,他也不期待这些学子人人能替他分忧,有那么几个就行,一上来就自负得不行,带着那么一股舍我其谁的架子就算了,他是要人才,但不是要大爷。哪怕是被封为天智者的吴岱栂见他仍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几年便能出几个的优秀学子却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摆给谁看,没直接拖出去斩了,是不想被说为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