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充分阅读,让这些和沈方良比较亲近的家伙,都在短时间内,文学素养有了大规模水平的提高,然后这间接的后果便是,这几位都考得不错,除了方锦绣。
一脸孩子气的方锦绣撅个嘴,正在那边不开心,而与方锦绣相识许久的李易甫正在安慰他,道:“你家里送你来,无非是让西湖书院的先生们好好管一管你,你内父疼你疼的也太过了,你父亲担心你再这么在家里呆下去,会太过娇生惯养,所以让你出门来读书,只是为了历练下,又不是当真要你读取功名,考得不好也不算什么,何苦让自己不痛快。”
话虽如此,但是在方锦绣那边,差了一名没考进乡贡资格,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此时的沮丧明明白白的写在那张圆圆的脸蛋上,一目了然。
这边呢,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沈方良身后,带着略显得讨好的笑容的尹日升,被沈方良一把扯住他的耳朵,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舍得给了一个笑脸,道:“不错。”
本来被揪住耳朵疼得直歪头又不敢反抗的尹日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方良,那眼神,真是让沈方良有种欺负了纯洁小动物的错觉。
冷眉一挑,沈方良道:“只要你不作死,听话,好好读书,乖乖的做一个好人,你当我闲的没事非要折腾你不可吗?你觉得自己难受,难道我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你身上,我就不难受吗?就像现在这样,你乖了,我好了,大家都开心了。”
尹日升讷讷不敢言。
沈方良这里教训尹日升,张献忠和严谨却相携而来,对着沈方良很有诚意的躬身一礼,张献忠年长,先行开口道:“此次若非沈少侠宽宏,不吝藏书于我等阅读,我等此次科考不会有这样好的名次。”
沈方良笑了笑,道:“各位客气了,我并非刻意为之,各位何必称谢。”说道此处,沈方良顿了一下,道,“乡贡之后,离下次省事还有段时间,不知道两位如何打算?”
严谨和张献忠对视一眼,然后是严瑾开口道:“我与张兄本想早日上京,在京城寄居,能博得几分名声,对礼部试也是能多几分把握,只是囊中羞涩,还需时日筹措盘缠。”
沈方良听到此处,转头看了身后畏畏缩缩的尹日升一眼,道:“两位若是不弃,我也想带着我家这位败家子早日上京,不若一起同行,盘缠之事,两位无需费心,还是依照这段时日严瑾在我院中的惯例如何?”
张献忠一听到这话,脸上便是一红,老实讲,他和严谨都是穷光蛋一个,要是靠自己的本事去筹集盘缠,少不得家里又要东拼西凑典当卖物,张献忠不比严瑾这段时日靠着沈方良给的“薪水”还有点儿积蓄,他读书的钱都是靠家里的内室辛苦做工得来的,张献忠固然有几分穷酸傲骨,但是比起他自己的那点儿脸面,他更在乎上京所费过多会不会让他的内室更加辛苦,所以舔着脸来沈方良这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求得几分帮助,但是真等沈方良开口了,他又有些读书人的薄面皮性子发作,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应承了。
沈方良白手起家,在一线城市打拼许久的人,眼力多少还是有几分的,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张献忠的尴尬,便笑着道:“张兄不要觉得我这点儿铜臭钱好拿,我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上京可不是让张兄那么轻松的作逍遥门客的,你和严谨一样,要帮我看着这败家子。”
言毕沈方良一把把身后的尹日升给车过来,指着尹日升示意张献忠。
其实沈方良说的是实话,出点银子让严瑾和张献忠帮忙看着尹日升在他看来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想要掐死尹日升的感觉,有这两个人帮忙分担,他可以偷空歇歇,缓解一下心中的狂躁,不过在张献忠看来,这就是沈方良即慷慨大度要出手帮助自己又体贴自己的面子,不愿意让自己尴尬的一份“善意”。
心中一边感动,一边感慨,张献忠心道:这么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偏和尹日升那个混蛋订亲了,太可惜了。
心中这样想,口里便不和尹日升寒暄,只是和沈方良敲定上京的日期,这边正相互交流着这乡贡身份的告身什么时候能下来,那边李易甫安慰完方锦绣带着方锦绣,转身便凑了过来,道:“怎么,你们几个要单独跑啊,不带我。”
沈方良翻了个白眼,把尹日升塞进李易甫怀里道:“带你,帮我看着他。”
李易甫向嫌弃脏东西一样将尹日升摔回沈方良怀里道:“别,咱伺候不起这个活祖宗。”
这边学生们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一行很是华丽的车队从西湖书院里出来,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再次重复那日送唐独鹊离去的情形,排排队的给这行车队的主人送行,沈方良、张献忠、李易甫等人大眼一看,却不是李熙宁却又是谁。
已经摆脱了不快情绪的方锦绣瞪大了眼睛,道:“李熙宁要走了吗?怎么他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啊!”
第47章
李易甫家学渊源在这方面的消息总是要灵通点,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和马车上没来得及和他们告别的李熙宁,叹了口气,道:“听家里传回来的消息说,圣上突然下旨,宣靖平郡王入京,看来李熙宁躲在西湖书院躲懒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张献忠皱眉,道:“圣上宣靖平郡王入京了?为何如此突然?难道圣上放心江南了?不留宗室在此镇守了?”
李易甫嘴角扯起一个讥讽的笑意,道:“听闻靖平郡王和当今圣上是一同长大的,感情甚笃,看来是今上觉得那两位闹腾的太过了。”
严瑾虽然自负才华,人聪明,书读得也好,但毕竟不若李易甫家世渊源对朝中江湖局势等等都能很快得到消息,所以听李易甫说得隐晦,竟是有几分不解,微露茫然之色,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李易甫此时正打量着沈方良,而沈方良呢,目视北方,似是微微失神。
严瑾微奇,但他还没开口询问,心直口快的方锦绣却先开口了,道:“沈少侠,你往北边看什么呢?”
被方锦绣的话叫的回神,沈方良笑了笑,道:“我在想唐独鹊走时说的那句话。”
方锦绣脱口而出问道:“什么话?”
沈方良没有回答,但是在场的人已经都想起来了,唐独鹊说“我家令狐大人要我传话给沈少侠,他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在京城等沈少侠”。
李易甫倒抽了口冷气,对沈方良道:“你要陪着你家的败家子上京,那岂不是说会和令狐少卿碰上!”
严瑾微露茫然之色,方锦绣好奇的眨着眼睛,张献忠微微皱眉,神色颇见肃然。
严瑾疑问道:“这个令狐少卿,在大理寺卿位上二十年了,官声是不坏的,听说地方州府上打官司,有大理寺插手的,老百姓都比较安心,冤判的少很多,应该是个好官吧。”
李易甫听到严瑾这话,微微苦笑,道:“对于老百姓来说,可能他只是一个不错的官儿,但对江湖中人来说,这人……哎,这人的横空出世,对整个武林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
张献忠也目露疑问之色,道:“我只知道令狐少卿祖上和安平郡王府是世交,也是和圣上一起长大的交情,乃圣上心腹,这人在江湖上还很有名?”
李易甫叹口气,道:“何止有名,简直太有名了!除了那些不显于江湖的武林耆老,这令狐少卿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不仅如此,他,哎,中原武林,人才济济,高手从来就不少,天下第一嘛,也不是没有过,听闻昔年国朝立国时,大将军韩玉龙就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这令狐少卿,功绩比得上比不上韩大将军咱不敢评判,但是他却干了一样韩大将军都未见得做到过的事情——他让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习惯了打官司。”
严瑾、张献忠、方锦绣都惊奇的瞪大了眼,只有沈方良默默不语。
令狐少卿其人,出身南海剑派,昔年突厥乱华,北方各大武林世家,传承久远的门派,不少受突厥尤其是随突厥入中原的摩尼教高手迫害,家破人亡者不知有多少,峨眉被灭,少林受到剧创从此隐秘不出,武当呢,运气还算不错,精英虽然在那场突厥率军做后盾摩尼教高手打先锋的围剿中几乎近丧,但是一批耆老还是活下来了,这数十年来潜心培养,倒是出了不少人才,门派的道统并没有断绝。
南海剑派,虽然偏处海外,但一则和安平郡王府是世交,二则门派道统也是汉人传下来的,当安平郡王府遭逢大难时,南海剑派出身的令狐少卿一直追随在先帝身侧,和当今圣上一起,随着先帝北伐,一杆枪一把剑,那是汗马功劳没得讲,实打实的杀出来的九卿之位。
令狐少卿身受当今圣上信任,乃是圣上心腹,受命为大理寺卿后,更是借由发展扩充将大理寺从原来专门管判案子的“文职部门”,愣生生变成了类似后世锦衣卫一样的“武官”机构。
令狐少卿是经历过突厥乱华的人,其他的不讲,他对于江湖中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一则侠者以武乱国,二则,中原武林人才济济,若非自相残杀各自为战,何以被突厥人、摩尼教、吐蕃人杀得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