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突然听见一阵惊呼,接着是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他回过头,见顾庭芝正从台阶上滚下来。顾庭芝慌乱中连忙伸手去抓一旁的扶手,却被半截竹子划伤手掌,右手顿时鲜血淋漓。
叶蓁赶紧跑过去,扶起他。
顾庭芝皱着眉,却尽量装作无碍,“我没事,就是手心不小心被划破了。”
叶蓁把他扶到石凳上坐下,抓起他的右手看了看,伤口不是很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跑进屋子里翻翻找找,也没找到能包扎伤口的东西。最后撕了块衣服上的布条,给他包住流血的手掌。
顾庭芝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他跑出跑进,略显慌乱地为自己处理伤口。
待包扎好后,叶蓁犹疑了一下,还是抬起顾庭芝的左手,在他手心里写下一句话:“我去给你买写创伤药。”似乎怕顾庭芝分辨不出,叶蓁写得很慢。温热的手指在手心游走,轻如羽毛,酥酥麻麻的撩拨着顾庭芝的心。
身形还未动,衣袖就被顾庭芝拉住,“我房中柜子的最底层有创伤药。小林怕我平日磕碰到,一直给备着。”
叶蓁瞪了他一眼,有,你不早说?害我跑进跑出,翻箱倒柜!接着又起身回房去找药了。
顾庭芝听他脚步踩的咚咚响,料想他此刻一定是乌云满面,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东西找出来后,叶蓁去了趟厨房,将烧菜的白酒取了出来。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顾庭芝顿时皱了皱眉,“你这是……”
叶蓁在顾庭芝的手心用力划下两个字,“消毒。”
还未等顾庭芝做好准备,手心一凉,一阵剧痛传来。
“啧——”顾庭芝疼的浑身一抖,叶蓁跟着一颤,瞧他疼痛至极的样子,极快地将顾庭芝的手心翻下,让酒水流走。接着将药覆在伤口上,重新包扎好。在他左手写道:“好了。”
顾庭芝点头,“谢谢。”
叶蓁抬眸,顾庭芝的脸近在咫尺,细长的睫毛随着眼睑的闭合,一闪一闪,似乎每一下都扇在他的心上,让他没来由地心痒起来,恨不得伸手去挠挠。
顾庭芝探手入怀,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叶蓁,“我本来是想将这银票交给你的,没想到下楼时脚下一滑……你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感激你。我知道这一千两银票不算多,但我能给的只有这些了。还请七公子不要嫌弃。”
叶蓁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顾庭芝诧异道:“公子是嫌少吗?”
叶蓁叹了口气,在他手心写道:“我救你不是为了钱。任谁落水我都会救。”
顾庭芝的神色有些黯然,“原来如此。不知公子为何要留下,你我萍水相逢……”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朋友?”顾庭芝别有深意道,“你与他很好么?”
“曾经很好。”
“那他现在在哪里?”
叶蓁想了想,写道:“我不知道。”
顾庭芝顺势握住叶蓁的手,安慰道:“总有一天,你们会重逢的。”
叶蓁嗯了一声。有些话,他很想问,却又问不出口。他害怕答案不是他期望的那样。
细思起来,顾庭芝此番连受打击,被好友背叛,又遭他算计,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他面前坠崖,接着母亲离世,他不仅丢了官职,还被判死刑。不管他最后怎么活下来的,叶蓁都知道他的心里远比他想象的要难过的多。究竟是有多绝望,才会让一个人生无可恋,一心求死?
哀莫大于心死,大约就是如此。
他知道以顾庭芝的聪慧,如何会想不到自己在骗他。全心全意的付出,得到的只是一场费尽心机的算计。往事历历在目,每一句甜言蜜语,最终都悉数化作一支利箭,一句嘲讽。
叶蓁的手指摩挲上顾庭芝手腕上的那道伤疤。疤痕很新,带着微微的粉红色,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顾庭芝的眼里有了一丝悲伤,“这是半年前被人刺伤的……已经不疼了。”
原本多么光滑细腻的手腕,如今却带上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而那双勾人心魄的双眸,也成了一潭波澜不动的死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叶蓁的眼眶突然酸涩起来,抬手在顾庭芝的手心划下一句:“为什么要去寻死?”
顾庭芝微微一笑,风轻云淡道:“因为没有活着的理由。”
叶蓁的手有一些颤抖,他极力平复着心绪,写道:“为什么没有活着的理由?”
顾庭芝叹了口气,“因为那个人不在了。”
叶蓁胸口一滞,抬手擦了擦眼角,继续写道:“或许那个人希望你从此以后能好好活着。”
“嗯。”顾庭芝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从被七公子救上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好好活下去。”
“那就好。”
叶蓁没再多说,两人一时没了话。他抬头看了看天,写道:“天色已晚,我去烧些热水,洗洗歇息吧。”
顾庭芝颔首,“劳烦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牙疼,今天满嘴口腔溃疡……我这是妥妥的上火了啊~~~莫不是被这对儿瞎子和哑巴给愁的?明天上午收拾行李,下午坐车,夜里到家。尽量更。但万一有万一的话,大家要原谅我呀。。。
☆、发热
灶台里的木柴烧的劈里啪啦响,叶蓁抱膝坐在灶前,偶尔往里添上几根柴火。他的视线越过窗户,看向依旧坐在树下的顾庭芝,黛青色的衣衫上落满了杏花花瓣。能依稀看清他的侧脸,唇角似乎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叶蓁叹了口气,他这样留下来又是为了什么?两人之间,不应该在他坠崖的时候,断的干干净净吗?可万一他走了,顾庭芝又想不开怎么办?对,他是为了怕顾庭芝再出意外才留下来的。只要等顾庭芝心绪平稳了,他便离开。经过这一番后,叶蓁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顾庭芝了。
没多时,锅里就冒起了白茫茫的雾气,叶蓁伸手试了试水温,有些烫。他将水盛进桶里,提到厨房隔壁连着竹楼的一个小房间里。这是专门用来洗浴的地方,下面用粗大的竹子支撑起来,使得房子离地有一段距离。落下的脏水会从竹制的地板缝中流走。
叶蓁将水倒进浴桶里,又兑了些凉水,待水温合适后,他走到顾庭芝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庭芝叹了一声:“七公子请自便。我这手受了伤,今日还是不洗了。”
叶蓁嘴角一抽,敢情今天在湖里洗够了?这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今天不洗,明天,后天呢?难不成伤好之前都不洗了?他走到顾庭芝身后,在他手上写道:“伤口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总不能一直不洗澡。我帮你吧。”
顾庭芝为难道:“这……这不太合适。”
“你我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合适的?走吧,水要凉了。”
“好吧。”顾庭芝十分勉为其难地跟着叶蓁走进去。
看顾庭芝解了半天,费了不少劲,不但没有解开衣带,还给弄成了死结,叶蓁真想仰天长叹。莫不是他平日脱衣服都是小林伺候?想到顾庭芝整个人不仅被小林看光,还给他搓澡,叶蓁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搭上顾庭芝的手,替他解开了衣带。
顾庭芝的脸色微微潮红,似乎有点窘迫,“这……真是不好意思。”
叶蓁低低吐了口气,脱去顾庭芝的外衣,接着将他的上衣脱下。轮到裤子时,犹疑了一番,咬牙拉开裤带,裤子瞬间落地。叶蓁低头正好看到顾庭芝的某处,他的脸顿时如染了胭脂般,一直红到脖子根。嗓子有些发干,连忙咽了咽口水。
顾庭芝偏头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忍不住问道:“七公子?”
“啊……哦,你进浴桶吧,我来帮你。”那些说秀色可餐的人,一定整日靠画饼来充饥的吧?
顾庭芝的眉梢微挑,含笑道:“有劳。”
顾庭芝丝毫不显窘迫地跨步走近浴桶,修长结实的大腿伸进浴桶时,将水溅了一地,甚至连叶蓁的脸上都沾上几朵水花。
他用袖子狠狠将脸上的水擦掉,心头有些火大。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他竟一点不知收敛,这般大大咧咧,真是混蛋!万一对方是个……趁机有了非分之想,以他这样的状况,能反抗的了?
顾庭芝对叶蓁的怒气毫无所觉,舒适地吐了口气,两只胳膊搭在浴桶两边,闭目靠着浴桶。洗澡水漫过他的胸口,停在锁骨的地方。隔着水波,叶蓁能隐约看见那两点朱红,还有水下的那一团黑色。
他咬了咬牙,长舒了口气,拿起桶边的毛巾,沾了些水,为顾庭芝擦拭起来。
顾庭芝道:“你很紧张?”言毕将手心摊开,似乎在等着叶蓁的回答。
叶蓁写道:“没有。”
顾庭芝握住手心,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让别人给我洗澡。以前就算不方便,我也是自己洗。光着身子站在别人面前,会让我觉得很别扭。”
叶蓁瞪他,那你怎么现在让人给你洗了?怎么现在不别扭了?
“不过也不知为何,总觉的七公子很亲切,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