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叶蓁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每日吃喝玩乐,偶尔也会带陈漪到叶府做客。
比如今日。
叶夫人并不待见陈漪,尤其是发生了那种事之后,她总是忍不住怀疑陈漪话里的真实性,觉得她并不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不过,碍于叶蓁,她还是很有风度地接待了陈漪。晌午过后,叶夫人跟叶世安一起去了几个店铺查账。
叶蓁领着陈漪在府中瞎转。没多久,他因吃坏肚子,去了茅房。
陈漪一人在花园闲逛,忽见守门的家奴匆匆往茅房方向去,陈漪叫住那人,问他做什么。
叶蓁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叶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陈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以后的少奶奶。
所以,陈漪一问起,家奴据实禀告,原来门外有个叫文卿的公子要见叶小少爷。
听到这个名字,陈漪那双原本乌亮的眼里,多了一抹不明的神色。“带我去见他。”
文卿是扬州倚红楼的琴师,其琴技举世无匹,原是叶小公子的好友。见陈漪出来,他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里还是有了一丝惊讶和不解,不过转瞬便消失了。
“不知文卿公子来叶府,有何事情?”
“我来找叶蓁。”
“公子应该知道,我跟叶蓁已经定亲了。他不再适合跟青楼的人有所牵扯,若是被老爷知道,也会给叶蓁带来麻烦。还请公子以后都不要再来找他了。”
面对陈漪言语间的蔑视,文卿似乎一点都不动怒,只是一脸平静地看了陈漪许久,才叹道:“世事如梦,触手可破。姑娘为什么要作茧自缚?不属于你的,是强争不来的。偷窃的,迟早也是要还回去的。”
像是受惊的兔子,陈漪顿时跳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卿扬眉笑了起来:“我不过随口一说,陈姑娘在紧张些什么?莫不是文卿戳中了姑娘的心事?”
陈漪脸色一变,冷哼道:“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姑娘心里最清楚。若是有一日,叶蓁想起以前的事,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不劳你费心!”陈漪脸色发白,怒瞪他一眼,转身进了门,又对守门人道,“关上大门!以后这个人再来,直接撵走!”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把文卿隔在外面。
他看着严丝合缝的朱漆大门,苦笑道:“叶蓁,你这样,我该怎么做……”
文卿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过了几日,陈漪的父母因事要回一趟老家镇江,叶蓁就把陈漪接到叶府。着下人准备好别院,安置了她。
把陈漪接进府里,叶夫人不是没有怨言,她本就不怎么喜欢陈漪,一直是爱屋及乌,才接受她的,自然跟陈漪约法三章,住在叶府的这段日子,要求陈漪不能做出任何一点出格的事,说白了,就是不能勾引叶蓁。
陈漪心中虽不舒服,奈何她是自己以后的婆婆,只有咬牙忍着。
每日能见到陈漪,叶蓁觉得这样挺不错。
相安无事地过了半个月后,叶夫人晚上起夜,却发现陈漪鬼鬼祟祟地往后门走去,还尽量避开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叶夫人心中惊奇,就悄悄跟着她。到后门,陈漪左看右看,四下无人,才轻手轻脚地打开后门出去了。
叶夫人亦跟了过去。穿过一条巷子,陈漪走到一处偏僻的墙角,墙边站着一人,似乎正等着她。叶夫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身,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两人的谈话。
陈漪颇为不悦道:“不是说了我最近不方便见你吗?”
那男人□□着搂住陈漪的腰,“可是我很想你……”说着,一双手就伸进陈漪的衣服里。
陈漪拍掉他的手,“说正事,你到底要干嘛?”
男人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要钱。”
“我已经把叶家五千两的聘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男人奸笑道:“这几日手气不好,五千两输了个七七八八。你再给我一万两,咱俩就算两清了,怎样?你是找到如意郎君了,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可我没钱连媳妇都找不到。看在咱俩同床共枕那么多次的份上……”
“住口!”陈漪脸色惨白如纸,她双手抱胸,像是想到什么不堪的往事,浑身颤抖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到哪里去弄这一万两?”
那男人眼里闪着贪婪的光,“据我所知,叶家的聘礼中,那些金银珠玉怎么也有一万多两……半个月后子时,我在这里等你。”
叶夫人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她一怒之下冲出去,对着陈漪就是一耳光。陈漪被打蒙了,半天没反应。倒是那个男人一把抓住叶夫人的手,喝道:“你是谁?干什么?”
陈漪看清来人,脑中一炸,哭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那男人不解道:“什么完了?”
叶夫人怒道:“陈漪,没想到你这么肮脏下贱!背着蓁儿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蓁儿是绝不会娶你的!”
陈漪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倒在地上抽泣起来。
“你是……你是叶蓁的娘?”那男人声音里也有了一丝异样。这事居然被叶蓁的娘撞破,那他的一万两岂不是要打水漂了?那男人突然恶从胆边生,上前一步,捂住叶夫人的口鼻,暴睁着双眼,咬牙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心狠。”
叶夫人用力掰着鼻子上的手,无奈那手像长在了她的脸上似的,掰不动分毫。
陈漪见叶夫人一双手挥来舞去,,双脚不停的蹬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若是叶夫人死了,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会如愿嫁给叶蓁。想到这,她的眼里射出一抹狠意,别开头不再看叶夫人。
不多久,叶夫人的手脚就不再动弹,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那男人有一丝惊慌,手足无措道:“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陈漪扶着墙起身道:“慌什么?找个地方把人埋了,快,别等人看到。”
“埋……埋哪里?”
“叶家后院有一口井,你背着她,把她投进那井里。她现在应该只是晕了,以后被人发现,肯定也会以为她是失足掉下去的。”
两人就这样扛着叶夫人,悄然回了叶家,把人投进了井里。
那男人杀了人,害怕被逮住,同意陈漪拿了钱就走人,再也不想见。
听到“扑通”一声,不多时,守夜的下人就过来查看,发现井里有人后,大叫起来:“有人掉井里去了!”
一时间整个叶府都惊醒了。每个人都慌慌张张地跑来。人打捞上来后,早就断了气。发现落井的是叶夫人,叶世安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叶蓁摸着早已冰凉的叶夫人,顿时泪如雨下。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可他真把叶夫人当成自己娘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享受着她的宠爱跟呵护,如今面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除了感慨世事无常,更是悲痛难当。
他哽咽交代道:“快去请大夫!叶言,快去通知大哥!”
陈漪趁着人群混乱之际,悄悄来到叶蓁身后,站在一边装模作样地抹泪。
叶世安清醒之后,老泪纵横,涕不成声。明明是要去解手的,怎么转眼人就没了?
……
这一夜,叶家注定无眠。
天还未亮,叶扶苏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灵堂也已经布置好了。
叶世安站在棺材前,一动不动,整个人像瞬间苍老了十岁。
叶蓁和陈漪披麻戴孝,跪在蒲团上无声地落泪。
整个灵堂安静的让人发毛。
叶扶苏每一步都迈的无比沉重。看到叶夫人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更惹得叶蓁和叶世安泪流不止。
许久,叶扶苏抬头问道:“娘怎么会失足掉进井里?”
叶蓁摇摇头,抽泣道:“我也不知道。等人发现时,娘已经……没了。”
叶蓁也曾怀疑叶夫人的死另有蹊跷,可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外伤。身上也曾让陈漪脱衣服检查过,没有可疑的地方。他打算明日再仔细查一查全府。可惜两人查了一整天,最后也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茅房和水井在同一条路上,所以,所有人都接受了叶夫人从茅房回来,失足落水的说法。
可怜的叶夫人就这样被含冤下葬。
☆、游湖
白云苍狗,时光如水,转眼已过两年。
三月中,叶蓁应叶扶苏之邀,相会于杭州,同游西湖。烟雨蒙蒙,湖上一片淡白纱雾,虽阻了视野却为平添几分诗意。零星几艘画舫缓行于湖中,荡起阵阵涟漪,宛如似水流年的痕迹。
一叶扁舟靠近其中一艘画舫。不多时,从舫中走出两人。“蓁儿,晚上我在你飘香楼等你,莫要来迟。叶言,看顾着些小少爷。”叶扶苏踏上小舟,回头交代道。
“行了,哥。忙你的去吧,别让赵掌柜久等。”
送别叶扶苏,叶蓁转身回到进了船里。
“少爷,天色晚了,咱们也上岸吧?”叶言催促道。
雨丝稠密,薄雾轻荡。举目望去,满眼萧萧,让人的心里莫名的黯然和惆怅。叶蓁轻叹一声,忽听湖面传来一阵箫声,如泣如诉。叶蓁被这箫声牵引着,走到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