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古嵘,“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这宫里我谁都可以不信,除了季饷。”
季饷一阵感动,刚要跪下磕头就被玄乐瞪了一眼,只好笑着坐回了原处。
古嵘目光在二人互动间转了转,脸色又沉了几分。
不过他原本脸就成天黑着,所以其余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
“我们发现了虞国细作。”古嵘不再废话,直接道:“就在罪士官里。”
“是谁?”玄乐想起之前在马车里有听到张康和马车外的人说话,不过他没听出是谁的声音。
按照张康他们的说法,罪士官是派了人出来寻他的,只是虞子文二人赶在了罪士官前头,之后玄赦也追了过来,中途碰上了罪士官的人马于是双方起了冲突。
他之前以为罪士官的人可能被玄赦解决了,没想到他们没死,更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见,对方还跟虞子文行了礼。
罪士官里有细作,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有这个想法。毕竟罪士官负责皇室成员的安危,算是精英近卫队,而除了这个,他们的眼线又遍布整个王城,密切监视可能会对王城不利的人员,据说他们的消息来源最快也最精准,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虞子文一行人大大方方进了城?
所以他之前就怀疑过罪士官里有细作这件事,只是无法确定人选罢了。
玄乐:“是谁有眉目了吗?”
“有几个人选,还在排查。”古嵘道:“很早以前我就怀疑罪士官里被安插了人,只是不确定有几个,又是谁安□□来的,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
古嵘对玄乐帝的不敬是一丝一毫也没有遮掩的,他除了“皇上”二字再没有其他的尊称,也不会自称“属下”“臣”等。
玄乐对这方面倒是完全无所谓,不如说这样听着还舒服些。
他点点头,“做得好,难为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还要背负他人的质疑,我却无以为报……不如这样,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达成的愿望就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尽力去做,如何?”
这话一出,无论是季饷还是古嵘都愣住了。
在季饷心里,古嵘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以前跟国相爷狼狈为奸,国相爷没了就一直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带着罪士官造-反,只是古嵘自尊心极高,断不会随意做出会辱没自己名声的事,所以季饷虽一直防范,却知道短时间内他还不会出手,对方一定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自己这边只要不给他这个机会就能拖延时间。
两人在这场拉锯战里交锋无数次,当然这是季饷自以为的,古嵘的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他进入一级警戒范围,浑身的神经也都会绷紧了。
而现在,玄乐帝居然说是“演戏”?什么意思?季饷目瞪口呆去看玄乐,只觉得这一晚上他真是得到了太多的重磅消息。
同一时间古嵘也很吃惊,他一直以来都当玄乐是个草包,他做好自己该做之事,没想过奖励没想过给祖上添光,更没想过要得到皇上重用和感激。
他知道小皇帝怕自己,怕就怕呗,反正也不期待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来。就是怕,这个人也没有将自己关起来的勇气。
这么多年,说不上是失望,因为从来就没有过希望,所以只是麻木而已。
这个国家就这样了,他一直这么认为。他祖上爷爷和祖爷爷都是罪士官首领,轮到自己也不辱使命,可惜摊上的却是个没用的东西。
玄乐帝和季饷都不知道,对国相爷那点小心思他一早就有察觉,起初他以为罪士官里的细作是他安插的,为了找到证据才一直伪装与对方关系亲近。
其实就算顾国相真的要造-反,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将人控制住,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这些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没有跟外人商量讨论的习惯,他只会自己做决定,然后去执行。对他来说,手握王权的皇上不可信,还不如信自己。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玄乐看着二人惊讶的面容,努力端好自己的气势淡定微笑道:“你与国相爷之间的事,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身边有你这样的罪士官首领在让我很安心。”
玄乐一脸“我一直以来就知道真相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哦”的笑容,虽然知道自己装得有点浮夸了,但成败在此一举!
果然古嵘的脸色微变,之前皱着眉的不耐烦模样也微微收敛了起来。他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置信,沉默片刻道:“皇上过誉了,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季饷瞪大眼,等等,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了?
古嵘迟疑一下,问:“不知皇上是何时……察觉到的?”
“恩……什么时候呢……”玄乐歪了歪脑袋,笑得一脸和煦,“你猜?”
古嵘点头,抱拳行礼,“皇上韬光养晦,臣佩服。”
一击必杀,成了。
对于古嵘这样的人,他一直坚信的东西就是“我为你做了多少而你不仅不知道还没有半点用处”,他做自己该做之事,不求外人理解也不屑外人理解,所以背负质疑他也无所谓,可没有人真的能洒脱到不问世事的地步,他只是比其他人更擅长隐匿自己的心情罢了。
而一旦玄乐将他这个坚信的点直接粉碎,“我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你,我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玄国,我很感激你”,那么古嵘的防线很容易就崩塌了。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事,不屑得到任何人理解的做法,却被玄乐一句话道破了。
古嵘道:“皇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听这语气,是打算跟自己讨论之后的解决办法,而不是只单纯汇报了?不对啊……玄乐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按古嵘的性格,就算是发现有细作也不可能来跟自己汇报啊,难道来这一趟只是借口?
他突然想起古嵘最开始说的话。
——我与皇上有话要说,你先回去休息。
玄乐脑袋上的小灯泡当当当当地亮了。
他转头去看季饷,笑得意味深长。
季饷被他看得后背发麻,“怎、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你脸色好像不大好?之前不是还说不舒服吗?”
季饷:“???”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玄乐余光瞄着古嵘,果不其然,古嵘眉头一皱抬头看了过来。
那眼神里毫不遮掩的担忧让玄乐差点乐开花。
原来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呀!啊哈哈哈哈,怪不得天都没亮就找来了,其实根本是跟着一夜没睡,实在不放心才过来看看的吧?
没想到古嵘原来也有这么小心谨慎的时候,而且还要藏着掖着,话也说不好还总气人,想想也是很心酸!!
据玄乐所知,古嵘一直没有成婚,年纪也早已过了不惑之年,没想到啊……这人的小心思还转得挺溜的嘛,不过对象是季饷吗……
玄乐心说,季饷跟自己关系向来亲密,对方心里不爽倒也正常,只是要让一直提防他的季饷转过这个心思来,恐怕还有得等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粽子节快乐~~感谢归凡的地雷么么!-3- 今天双更~第一更!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赦政王爷】
季饷对玄乐的忠心程度只要是宫中人都一清二楚,一开始众人也暗地里怀疑过二人关系,有那背地里说闲话的人被季饷逮到,下场都十分的惨。
玄乐最初也是担心季饷那份感情会不会过了界,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来与季饷说个明白,而且就算要说,也不能伤了季饷的心。
现在这情况,算不算是个好机会?
古嵘走后,季饷也起身告退,“皇上请好好歇息。”
“恩。”玄乐心不在焉地点头,虽然古嵘年纪不小了,不过若是二人适合倒也无所谓,如果季饷没那个心思,他也好帮季饷让古嵘断了这份心思。
毕竟感情这事常常不受人控制,从私心上来说,他也并不希望在这种关键时候,古嵘也好,季饷也好,包括自己也好,在感情问题上掉链子。
如果因为你爱我,我不爱你这种三俗烂剧情而影响了后续的一系列任务,那他才真是没地方哭去。
这一觉玄乐睡得很舒坦,熟悉的檀香味,安静的房间,柔软的床铺,冰凉的蚕丝被面。
等一觉睡醒洗个澡,换身崭新的衣服吃顿香喷喷的早饭……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做皇帝,他好像稍微能懂一点了。
对于昨晚之后的事,玄乐对古嵘的建议是静观其变,必要时可自行决定。
他不打算插手古嵘的工作,古嵘在这方面一直以来都做得非常好,根本不需要自己莫名其妙地插足。
专业的活交给专业的人做,他只需要相信对方,这就够了。
不过想想,这一晚还真是反转。
喝完最后一口米粥,让人收拾了桌子,他坐在窗边撑着头闭上眼,开始梳理自己之后要做的事。
一直以来从茫然,到赶鸭子上架,到无从下手——他一直以来不仅是一点点在学习,在适应,也在做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