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听玄乐一席话,都是一脸错愕。
这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长孙玄乐吗?那个不学无术,花天酒地好-色至极的玄乐帝吗?
这长孙玄乐看着比虞皇还要年轻许多,却已经有这般用人智慧,难说以后玄国会变得如何。
有老臣心思深的,已经开始担心虞国今后的处境,虞皇对玄乐帝迷恋不已,是个人只要不眼瞎都看得出来,这会不会是玄乐帝的美人计谁也说不好,可就算不是计,虞皇也已经甘之如饴地沉下去了不是吗?
若以后玄国凌驾于虞国、荆国之上,虞皇又无后代可继承,这可怎么办?
也有大臣觉得说不定虞国与玄国建交是个不错的法子,目前看来玄乐帝心思纯正,虽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可感觉不像是有野心之人,不如先建交,把最难啃的荆国给啃掉再说其他,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众人心思难测,玄乐的外挂器捕捉到几个不怀好意的想法,他目光幽幽扫过去一眼,顿时把几个大臣吓了一跳。
“具体我们与橙云签订了什么协议,抱歉,这是机密。”玄乐勾了勾嘴角,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诸位请恕在下不能多言。”
季饷:“……”
在下什么在下!皇上又从哪儿学了什么野路子来,怎的说话又奇奇怪怪了!
玄乐看向虞子文,“我想看看那个使者。”
他现在有很多疑问,不是给别人解答的时候,只要能问清楚这人是谁派来的,为何如此,说不准就能知道是谁在挑拨自己和虞国的关系,还有……那梦境里的影子,到底是谁。
虞子文点头,命众人散了,自己与两位王爷,玄乐一起朝天牢走去。
那使者此时已清醒过来,正赤红双眼扒着铁栏杆,瞪着玄乐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玄乐皱眉,“这人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季饷拉住玄乐,“皇上不要太接近,说不好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虞子文摆手,“他双手已被铁链锁住,不会有事。”说着他让人打开牢门,虞子彦抢先一步冲进去,一脚将人踹飞。
“娘的,说!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呼哧呼哧喘气,看上去情绪异常亢奋,目光只锁定在玄乐一人身上。
虞子文将玄乐拉到身后,小心将他挡住,问:“若是不说,朕就要让人对你用刑了。”
那人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根本听不见。
玄乐观其神色十分古怪,动作僵硬,目光呆滞,好像只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对自己所作所为并无所觉,包括痛感。
他眼睛一眯,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他听不见你们说什么。”玄乐拉了拉虞子文的袖子,自己往前一步,那人果然兴奋起来。
虞子文搂住他,目光厌恶地看着对方,“什么意思?”
“他应该被催眠了,或者用你们的话说,被控制了。”
“诅咒?”虞子骏惊讶,“这世上真有这种事?”
“不是诅咒。”玄乐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简单说:“总之,他只能对关键词语有反应,就好像他来觐见时整个人其实很正常,不正常是从听到我的名字开始的。所以触发他失常的关键词与我有关。”
玄乐想了想,盯着对方双眼道:“是谁让你杀长孙玄乐。”
“长孙玄乐……”那人果然有了反应,痴痴呆呆地重复,“杀,杀了长孙,杀。”
“杀了长孙玄乐。”玄乐跟着他的话重复,“杀了之后如何?”
那人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杀了以后,杀……杀……”
玄乐皱眉,恐怕杀了以后要么会清醒过来背上这个黑锅,到时候连白冷国也会被牵连,根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要么就是会自杀,那么对白冷的结果也是一样。
“不行,得让这个人清醒过来。”玄乐摇头,“否则我们问不出什么。”
“怎么让他清醒?”虞子骏惊讶,“你还能除掉对方身上的诅咒?你到底什么来头??”
“都说不是诅咒了。”玄乐翻个白眼,“这就是一种催眠,心理上的,呃……给你埋在潜意识里的一种心理暗示,平时不会有反应,但一旦触发就会被催眠。懂吗?”
众人摇头,不懂。
玄乐叹气,“算了不跟你们说这个。”
玄乐对自己之前的记忆很模糊,但专业知识似乎深入骨髓,并没有遗忘,在某些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进行条件反射,就好比现在,他能解释什么是心理催眠一样。
解除心理催眠他没有把握,可好歹得试试,在这种环境下,他不相信对方的催眠能有多么深刻的,说不定是很简单的那种。
“我是长孙玄乐。”玄乐拂开虞子文搂住自己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对那使者道:“你看着我,我就是你要杀的人。”
对方嗷地一声,仿佛野兽一般就冲了过来。
“虞子彦给我抓住他!”
虞子彦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却已条件反射冲了出去,伸手一拉一按,直接将人压在了地上。
这时候他才来得及说:“你叫本王什么??”
“怎么着?想让我跟你皇兄说说,你之前都做了什么吗?”
虞子彦:“……”
虞子文眉头一皱,看了自家最能惹事的弟弟一眼,那意思——这笔账咱们之后再算。
虞子彦:“……”
玄乐在使者面前蹲下来,让虞子彦将对方的脑袋抬起来,逼迫对方与自己对视。
那双眼睛非常飘忽,仿佛视线没有定在任何一点。玄乐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眼前慢慢地晃。
晃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对方的视线才仿佛注意到了面前有一个移动物体,开始毫无所觉地跟着那手指慢慢左右移动。
直到这时候玄乐才开口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长孙玄乐,我就是长孙玄乐。”
“长孙……玄乐……”使者呆滞道:“杀……杀……”
“我已经死了。”玄乐放轻了声音,仿佛连呼吸都跟着放缓了,那均匀平静的呼吸,带动了整个牢房里的人,都跟着他的呼吸节奏呼吸起来。
“你现在很累,很辛苦,你觉得脑袋很疼。”玄乐慢慢地说着,慢慢让对方的呼吸与自己变成一拍。
“玄乐已经死了,长孙玄乐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玄乐……杀……玄乐……”使者的眼皮开始耷拉下来,似乎要睡着了一般,逐渐挣动的身体也安静下来。
“长孙玄乐死了。”玄乐一句一句地说,重复了很多遍,“你的任务完成了。”
那人终于不动了,话也不说了,眼皮重重地耷了下来,又片刻,听到了他沉稳的呼吸。
“睡着了?”季饷惊讶。
玄乐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趴下来,贴近对方的耳边轻轻道:“在你下次醒来的时候,你会恢复正常,你不记得你刺杀过玄乐,你只记得有人跟你说过话。”
“有人告诉你,要杀了长孙玄乐,你不敢置信,你不愿意答应,可是你觉得很累,不得不答应。”
“你现在可以反抗他,你不用做这样的事情,在我打响手指的时候,你会彻底清醒过来。”
玄乐打了一下手指,又打了一下。
那人的眼睫毛开始颤动。
压着他的虞子彦不可思议地看看他,又看看玄乐。
玄乐其实也没有把握,他背上已出了一层冷汗,可他还是要装得逼格很高的样子!
“听到这个声音,你将彻底清醒。”玄乐道:“醒来,反抗他,醒来。”
玄乐起身,等了三秒,打了个响指。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玄乐蹙眉,难道失败了……
他又打了一次,那人陡然睁开眼睛,一脸茫然。
“我……我这是怎么了?”那人被压了一头的稻草,脸侧也脏了,一头乱发,茫然地四下看,“你是何人!我这是在哪儿?!”
虞子文眯眼,“你又是何人?”
“我乃白冷国使者,前来觐见虞国皇帝。”那人挣扎,虞子彦狐疑地放开他,仔细看他的表情。
“诶邪门儿了诶。”虞子彦道:“好像的确正常了。”
玄乐松了口气,不管其他人此时怎么想,他看着那人问,“是谁催眠的你?”
“什么?”那人一愣,然后终于开始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脑袋,道:“对啊,我遇到了一个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他在跟我说什么?说什么来着?诶我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是不是让你杀长孙玄乐。”季饷问。
“长孙玄乐?好熟悉的名字啊……”那使者眨巴一下眼,然后啊啊啊地叫起来,“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那人让我去杀一个人,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我还觉得他脑子有病!然后我就……我就怎么了?想不起来了呢?”
“你能记得他的样子吗?他叫什么?”玄乐问。
“他叫……叫……”那人皱眉思索,片刻后一锤手心,“明渊泽!对!是叫这个名儿!”
玄乐的心顿时一沉。
明渊泽,荆国第一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