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贺席都活在父亲的高压统治中,好像无论如何努力都逃不出父亲的阴影,这让他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当在顾远归身上感觉到类似的无能时,他愤怒了,玩不过我父亲,我还玩不过你一个穷学生吗?
自此,顾远归越怕他,他就越生气,他越生气就会让顾远归更怕他,无限的恶性循环,再无挽回的可能,索性便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顾远归自杀时,贺席第一次感到害怕,怕失去对方,结果明明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控制住脾气,最后却在顾远归养好了之后破功,把他对无法挽回顾远归生命时的无能再一次化作了满腔的怒火。他不断的找理由,为自己开脱。
如今,面对疯了的顾远归,贺席再也找不到理由了,能逼疯顾远归的只有他。他扪心自问,他真的爱顾远归吗?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吗?
不!他爱他!哪怕没人相信!
贺席掩面,痛苦异常,内心充满了愧疚。曾经有那么多次可以挽回,他却没有珍惜。如今他再一次站在选择的分岔路口,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不能再错了。
“只要你好起来,让我怎么样都行。你想离开也可以,我没骗你,我还会补偿你,房子,车,钱,对了,学业,你还想继续读A大吗?要不出国吧,国外有比A大更好的大学。和我说一句话吧,求你了。不,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我给你重新换个房间吧?之前那个房间你肯定不喜欢,太压抑了,或者干脆换个房子?”
然后……就真的连房子一起换了。
贺席带着顾远归换到了市郊的别墅,新开发的富人小区,依山傍水,空气清新,自带一个很大的花园,满园春色,生机勃勃。
“喜欢吗?等明天天亮了你可以出来看风景,那会更美。”
顾远归被贺病态彻底打败了,这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前一刻还要把人打落地狱,后一刻又恨不能捧上天堂,大起大落,跟做过山车似的,转变的也太快了。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吗?
第11章 世界A(七)
晚上吃饭的时候,与顾远归喜欢的菜色摆在一起的还有几粒颜色分明的SSRIs类药物,其中的帕罗西汀和氟西汀(百忧解)都十分容易成瘾,却是治疗恐障症的特效药。
“咱们吃完饭就吃药吧,好不好?”
贺席现在有点矫枉过正,干什么都爱先问顾远归的意见,哪怕顾远归并不会回答他,他也会问上好几遍。
对此,顾远归只有一个想法,惺惺作态,现在知道问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饭顾远归还是老老实实的吃了(在失去感知的情况下拿勺子吃饭真的是一项挑战,吃进嘴里又没有任何味道,形同嚼蜡,以后除非迫不得已再也不用感官消失卡了),为了学生受的身体着想,但他拒绝吃药。
“你吃了才能好起来,好了才能离开我。”
贺席就这一个忠心主旨翻来覆去的劝了整整一小时,是他从未有过的耐心,始终没见他发火生气,态度好得不得了,大有顾远归不吃他就这么烦死他的意思。
顾远归不为所动,和他比耐心,贺席绝对会哭的。
“你不相信吗?也是,我前科那么多。要不这样,我先吃,你再吃,好不好?一点都不苦,一下子就过去了。”
“少爷!”在一旁伺候的女管家终于出了声,是药三分毒,怎么能随随便便乱吃?
“你别管,像和你的前任一样吗?”贺席对待外人时,态度再一次换回了躁狂症晚期。自顾远归出事后,贺席就把之前对贺家忠心耿耿的仆人都辞退了——他觉得他们都是他父母的人,对顾远归不尊重不说,还很可能会对顾远归不利——只有几个老仆被贺父接回了老宅,其他人都下岗了。
这也正是顾远归当初不吃不喝三天想算计的结果之一。
那些贺家的仆人在明知道学生受被贺席折磨的时候,不仅不闻不问,助纣为虐,偶尔犯了小错还爱推到学生受身上,想着反正学生受也没机会反驳。如今,顾远归想着,他算计他们失去高薪的工作一次当两清,不为过吧?
至于被贺席赶走,又被贺父接回去的老仆……这便是顾远归为离间贺家父子埋的第一步伏笔了。
被贺席“无故”遣退,哪怕老仆对贺家再忠心,对贺席也不可能没有怨气。很多故事都告诉了我们,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小角色,更不要小瞧小角色的怒火。
新来的女管家明智的闭了嘴,但心里是很不痛快的,她是好心,贺席却斥责于他,爱咋咋地吧。
顾远归还是尽职尽责的演绎着一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病人。他在做内心的挣扎,真的就这样放任贺席把那些不说好人了,真?病人吃多了都会上瘾的药吃下去吗?
药物上瘾,下一步就是吸毒了。
没人能像贺席则之前控制学生受那样控制他,换毒品来控制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定会让贺席欲生欲死的。
但是……
在贺席真的要把药吃进嘴里的最后一刻,顾远归还是抬手打落了贺席手上的药盖。他是想报复贺席没错,想让贺席也尝尝学生受曾遭受过的那些痛苦,并且他很肯定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会做到。但不是通过毒品这种手段,无论如何,有些底线是不能迈的。
就好像贺席之前再那啥,也从未想过要用毒品控制学生受一样。
贺席以为顾远归生气了,赶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点也不敢再惹顾远归。被打了手也没发火,反而笑眯眯的,因为他其实有点欣喜与顾远归终于给了他一些反应:“好好好,咱们不吃了,不吃了,你别生气,谈话治疗看样子也挺有效的。”
第二天,顾远归就被贺席巴巴的主动送到了李怀特的治疗所,对李怀特的态度很是恭敬,犹如换了一个人。
“他吃错药了?”李怀特私下问顾远归。
“是忘记吃药了。”顾远归一脸的一言难尽。
李怀特的谈话治疗时间一般为一到三个小时不等,按分钟计费。顾远归并不需要真的治疗,又有贺席掏钱,于是李医生和顾病号便在办公室里毫无压力的开始了各干各的浪费时间。
在顾远归上网刷这个世界的论坛放松心情的时候,躲在隔壁的戚述则一直在观察着他。
一如戚述昨日对李怀特说的,当他看见梦中人的那一刻,他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那人,他的心会告诉他,就是他,没错了。
顾远归此时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面色是不健康的苍白,身体是极其的消瘦,衣服套在身上都好像能打晃,据李怀特说那衣服下面不是绷带就是伤痕,触目惊心。
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便是哪怕在生病期间,也会给人一种病弱西子的怜惜美。
跟在戚述身后,其实是戚大哥不放心特意派来看着幺弟的特助先生,面对顾远归精致的面容想道,怪不得这人能让小少爷如此执着,换谁都把持不住啊。
戚述却根本无暇顾及顾远归的容貌是怎样的,只一心想着顾远归这得糟了多大的罪,心疼的不得了。听李怀特所讲,远不如见到本人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大。贺席那个畜生,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隔空,戚述对着顾远归的面容虚晃着摸了摸,哪怕是这样都在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等顾远归的治疗时间结束,被贺席当做瓷器般小心翼翼的接走后,李怀特这才打开了和隔壁相连接的那扇看上去是镜子,实则是单面镜的门。他对坐在那头恨的攥拳差点攥出血的戚述道:“我以为你会出来见他,怎么?不是他?”
“是他。”正因为是他,所以才不能见。
“why?”李怀特表示不理解。
“以他的骄傲,若非迫不得已,他一定不会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事。”
看顾远归如今在做以及准备做的就知道了,他把一切有可能会暴露学生受的办法都当做了迫不得已的最后备选。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么奇怪,很多神逻辑的人不会去责怪强奸犯,反而爱恶意揣测受害者检点不检点。媒体的层出不穷、路人的指指点点都会对受害者造成很严重的二次伤害。
顾远归完成任务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学生受却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顾远归觉得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为学生受做好更加长远的考虑。
“那你就这么放任他不管了?”李怀特也知道顾远归肯定不会想让很多人知道他的事,但他之所以对戚述坦白,就是因为希望能量很大的戚述在听到那些后会选择帮顾远归更快的脱离苦海。
戚述冷冰冰的看了李怀特一眼,看着顾远归这样他却不管,那他还是个人吗?
“不现身有不现身的帮法。”
莫名的,戚述有一种他其实应该很了解顾远归的感觉,他觉得顾远归会更愿意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争得一个未来。不是说是那种很作的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死也不要别人一丝一毫的帮助,而是顾远归想要能够自立。总不能为了摆脱A就把自己卖给B吧?
李怀特对此想法表示了肯定:“顾远归目前最怕的大概就是再一次被什么人掌控。可是,你如果暗中帮他,不告诉他真相,他肯定不会感激你,进而和你发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