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德默默地回了马车内,万念俱灰地挥了挥手:“回府。”
“侯爷,那大公子与二公子怎办?”马车夫关切地问道。
“今日起,本侯与他们断绝父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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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建德不仁不义,再不过问江允与江竖的事情,甚至在当天,就把父子关系断绝的书送到了衙门,呈给了县令,与那两个不孝子彻底划清界限,勉强保住了侯府最后一点尊严。
江竖得知这一情况,疯了一般地在牢里东冲西撞,就想出去逮着江建德问清楚,为什么要抛弃大哥,为什么!
在他的认知里,大哥还好好地活着,只是睡着了,睡着了……
他疯了,一直请求衙役让他与大哥见面,但由于江建德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衙役们就没了顾忌。
这些衙役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平日看到那些富贵人家无不羡慕与嫉妒,如今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嘲讽富贵人家,给自己因贫富差异而产生的心里缺陷找到发泄途径,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他们肆无忌惮地嘲讽江竖,话里夹杂着侮辱的词汇,连带着死去的江允都问候了几遍。江竖勃然大怒,跳起来跟他们争辩,可惜隔着一个铁栏,根本无济于事。
他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杀害江允的过程,时不时地在梦中重现,这种精神折磨,让他变得愈发精神失常,迷迷糊糊地说不清话来,每天都窝在角落里,喊着大哥大哥,傻兮兮的笑着。
江建德放弃了江竖与江允,但还有一人没有放弃,那就是大夫人。
无论平时她怎么嫌弃江竖,但江竖终究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江竖死。她回去找了自己父亲,想借父亲的手帮助江竖,谁知道她父亲知道了整件事,不想与武阳侯一样染事,严厉地拒绝相助,并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夫人与江竖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大夫人恨他们竟如此地无情无义,甩头就走了。
升堂当天,大夫人一身缟素去了,江泓之与华丞作为幕后推动者,当然也会前去旁观。
江竖被带上来时,他已经傻了,他咧着嘴角傻傻地笑,如同初学语言的孩童,叫着“大哥,大哥”。
大夫人当场就落了泪,捂紧双唇才忍住没有发声。
县令拍下惊堂木,让仵作上堂来解释江允死因,随后质问江竖是否杀了江允,江竖一愣,挂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缩了回去,他抱着脑袋,惊恐地大喊:“我没有,我没有杀,我没杀大哥,我没杀!”
无论县令如何逼问,他都只说一句“我没有杀”。虽然物证俱在,但是没有人亲眼看到江竖杀人,他自己本人又不承认,这案子将无法下判。
县令一急,唤衙役给他打十大板,想逼其招供,熟料他抵死不认,哭喊着说“没有杀,没有杀”,那嘶声裂肺的声音,听得大夫人心都揪紧了,再这样被打下去,江竖一定会被打死的。
大夫人哭着奔了出去,推开衙役:“人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杀,那是何人所杀!”
“不……不……”
华丞在大夫人说话的一刻,立刻利用系统操控了大夫人言行。
只听大夫人转口道:“是我派人去杀的,是我杀的,与他无关!我生怕江允太过聪慧,终有一日会来夺取侯爷之位,便派人去杀了!而江竖,不过是意外闯入被害现场,被人下了迷魂药,以为自己杀了兄长。”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一直发懵的江竖也猛地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大夫人。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漏洞百出,但仔细一想,确实又合情合理。
“你称他被下了迷魂药,有何证据?”县令道。
“有,你瞧他现在神情怪异,不便是被下了药么!”大夫人急道。
县令沉下了脸,大夫人是广陵侯之女,如果定了大夫人的罪,广陵侯那边他不好说话,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夫人已经承认是自己所为,且其理由也有一定的道理,若是不下定论,容易引人非议。
师爷趁此时走了过来,低声嘀咕:“大人,事情有变,不如过几日再审。”
县令点点头,惊堂木拍下:“有新的事实,本案押后再审,武阳侯夫人,请吧。”他一挥手,衙役便将大夫人押了下去,关入牢房,江竖也被带了回去。
会审结束,江泓之却没立刻离开,他私底下找了县令,使了一点银钱道:“二哥与母亲也是可怜人,还请大人多多担待,让他们私底下见见面,叙叙旧,兴许对案情有帮助。”
县令偷偷藏起银钱,点点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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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县令私底下让人将江竖带出,与大夫人关在同一间牢房内。
看到亲生儿子,大夫人的眼泪就遮挡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扑了上去,搂住神情恍惚的江竖,嚎啕大哭:“我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江竖木木的,跟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眼底根本没有大夫人的影子。
大夫人心尖疼得紧,摸着江竖的脸,垂泪道:“竖儿,你这傻孩子,告诉娘,究竟是谁害的你,又是谁杀害了江允。”
“杀害……大哥……”江竖低声呢喃,散了光的眼瞳逐渐恢复光亮,“大哥……你……杀害……”他指着大夫人的鼻头,“是你,你害的大哥……啊!是你杀的大哥,你杀的!”
江竖突然咆哮,失了理智扑到大夫人面前,红着眼掐她的脖子:“是你杀了大哥,是你!你这毒妇,你往日质疑大哥,害大哥害不够,现在还找人杀了他,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呃……啊……”大夫人睁大了眼睛,完全无法喘气,江竖愤怒的气力很大,连她人都被掐得双脚离了地,“竖儿……不是……我……”
“是你,就是你杀的!你都承认了,你承认了,为什么要杀害大哥,为什么!我们快要成亲了,我们快要能在一起了!啊对,你怕大哥害我,你怕大哥抢了侯爷之位,你好狠的心,我杀了你,杀了你!”
“咳……竖儿……不……”大夫人双眼越睁越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她张开五指,伸向门口,发出力竭的求救声,“救……救命,救命!”
最后一声,拼尽了所有的气力,但是当外头之人感觉到不对劲,冲进来时,大夫人已经被怒极的江竖掐得断了气,死不瞑目。
“这……这……”衙役被这一幕吓住了,县令交待过要给江竖母子俩独处,借机探出他们口风,后来听到江竖的吼叫,他们也只以为是母子俩的争吵,没放在心上,谁知大夫人就在他们监管之下丢了性命,这要是让县令知道,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大……我,我们怎么办?”
衙役头领哆哆嗦嗦地看着那疯魔的江竖:“你……你们留这,我去告诉县令!”说着,三两步跑了干净。
剩下的衙役不敢惹刚杀了人的江竖,提着杀威棒小心地往后退:“别过来!”
江竖亲手杀了大夫人,竟然还解气地哈哈大笑,看着罪恶的双手,他欣慰地道:“大哥,我帮你报仇了,帮你报仇了,你回来……回来,好不好……”蓦地,他跪下嚎啕大哭,声泪俱下,有如失去了宝贵东西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大哥,大哥!”
“发生了什么事!”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衙役们侧头一看,只见一穿着华贵的男子带着一群下人过来,其身后跟着慌慌张张的县令与衙役头领。
“女儿!”那男子惊愕地跑去,抱起倒地的大夫人,见其身体渐凉,痛心地大喊,“是谁,谁害死她的!”
这位男子,就是大夫人的父亲广陵侯,虽然他不想过问江竖的事情,但大夫人却是他的亲生女儿,一听到大夫人被关牢房,立刻赶来看人了。谁知道刚与县令打通关系,就听到大夫人出事的消息。
“外祖,你来了,嘿嘿……”江竖傻笑着靠过去,龇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来正好,快把这毒妇带走,带走!”
“毒妇?你怎么可这么说你娘!”广陵侯怒道。
“娘?”江竖好笑地道,“我没有娘,只有大哥,大哥……可是大哥,却被这毒妇害死了,所以我杀了她,杀了她为大哥报仇!”他声音骤然拔高,突然挥着拳头砸向广陵侯,“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广陵侯被他吓住了,连忙往后退,手下冲了上来,制止江竖,可是江竖已经疯了,他饱受精神摧残,又满手亲人的血腥,神智早已不清,他的拳头乱舞一通,逢人便打,衙役们纷纷把他逼回牢房里,拖出大夫人的尸首,快速锁上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江竖从铁栏缝隙中伸出手,张牙舞爪地怒吼,“放我出去,那毒妇该死,她该死!把大哥还给我,还给我!”
然而,他的吼声没人理会,受了一场惊的广陵侯赶紧带人离开了,还不忘叮嘱道:“看……看牢他,别轻易放他出来。”
“是……是……”县令冷汗淋漓地低头,让人回去看着江竖,但是那些衙役都吃过江竖的苦头,没人敢回去惹火江竖,意思意思地在牢房门口待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