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自称本侯,现在却大发好心地称自己“为父”,这假惺惺的嘴脸看得华丞一阵恶心,忍不住就道:“那真是奇了,此人被拷打多回都不改口,应当是对三少爷怨念十分之深了,那为何当初见到三少爷收买他人时,不出面阻止,或是禀告侯爷您主持公道?”
华丞把江建德问住了,江建德面色一阴,踹了一脚到那瘦小男子身上:“说!为何当初你见到时,不来禀告本侯!”
那人全身是伤,江建德这一脚不偏不倚,正踹到伤重之处,疼得他满地打滚,倒抽凉气,哪还说得出话来。
他的同伴各个都睁大了眼,目光流露出同情,可没人敢去帮他就把引火上身,还是戏班头领——一位年约五十的老人看不过去,扑到那人身上,嚎啕大哭:“东子,东子,你知道什么就全说吧,别再受委屈了。侯爷,老夫上了年纪,带着这些孩子都不容易,请您饶了他们吧,老夫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说着,那老人就跪地磕头,老泪纵横,整个大堂都充满了悲痛的气息。
在场的大都是心性凉薄的人,没几个会将这些身份低下的戏子放在眼底,即便心善如老夫人,也因嫌恶那些人身上发出的恶臭,而捂着鼻口,皱紧了眉头,没说一词。
江泓之是受过苦的,那种不被人当人看的日子过得太多了,对老人受欺身有感触,他走去将老人扶起,贴心地拿自己的袖口给老人擦了擦额上的鲜血,吓得老人大喊一声“使不得,老夫的血玷污了少爷的衣”,立刻就要磕头道歉。
江泓之扶住了他,摇头道:“在这里,没有少爷没有下人。您一把年纪,我身为小辈,尊重您是应当的。”说着,又扶住了东子,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莫怕,公道在人心。”
那一刻,东子灰蒙蒙的眼里散发出炽热光芒,眼泪里盈满了愧疚,他呜呜地发出低喘声,脑袋点了点,像在感激江泓之的理解,随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眼球转向了陈氏子女那处,示意着江泓之。
江泓之点了点头,拍了东子的肩头,把他交给了头领,轻声嘱咐照顾好他。接着,又回到那气氛凝滞的场上,讽刺道:“父亲明知此人受了重伤,还拳打脚踢,孩儿是否可认为,父亲您是想故意了结他的性命,堵了他的嘴?”
“笑话!一个卖命的奴才,做错了事,还要本侯好生伺候?”江建德震袖一甩,倨傲地道。
“哦,敢情进了你府的,不论是不是爹生娘养的,只要是卖命的都是奴才啊。难怪,我说我怎么受到苍鹰袭击,侯府侍卫都不第一时刻来帮手,徐大人受伤就各个像冲锋陷阵一般积极,敢情是把我当奴才看了。”华丞故意打了个寒颤,讽刺道,“那小的还得感激侯爷不杀之恩了。小的记清了,回去定禀报王爷,下次王爷来侯爷府上拜访时,必得孤身前往,连伺候的小厮与侍卫都不能带,否则一不小心,他的下人就会被侯爷的人当奴才使唤了。”
“你!”江建德直被华丞气得头顶冒烟,都快烧起来了。当日侍卫没及时赶到,是因为事情发生太突然,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华丞已经负伤了。
华丞真是使了一手好移花接木,把他狠狠讽刺了一把。不让王爷带小厮和侍卫?要是王爷来府上出了什么事,他一百个脑袋都担不起!更别说把王爷的人当奴才使唤了!
江建德沉着脸道:“昨日是事情太过突然,侍卫反应不及,你是王爷的人,本侯一直将你奉为上宾看待。”
“哦,原来武阳侯府对待上宾的态度,就是让上宾住在简陋的房屋里,吃穿用度跟奴才一样。”华丞讽刺道。当初说要跟江泓之住的是他,但现在他却反过来说,江建德是故意苛待他的,还暗暗讽刺了江泓之的吃穿用度与奴才无异,直把江建德气得鼻孔都冒了烟。
“别个人也是爹生娘养的,就您不把人当人看。怪道人心向背,连你的妻妾儿女都害你!”华丞继续添油加醋。
老夫人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大声道:“够了,此话就此打住。得罪王爷之处,老身事后定向王爷负荆请罪,目下还是回归正题。”
“如果侯爷认定三少爷是幕后之人,敢问他动机何在?”华丞钻着空子,讽笑道。
☆、 第三十六章 ·再骂极品渣
江建德哪知道什么动机,哼了一声道:“本侯怎么知道,你问本侯倒不如问他本人。”
“呵,”江泓之觉得这问题实在好笑,这场上最不可能会动手害徐名的就是他了,“父亲,孩儿与王爷是深交,那天你们也见着了。孩儿想巴结王爷都来不及,为何还要撕毁兄弟情谊,去害王爷的人?更何况,当时华丞就在徐大人身边,孩儿有何理由去害一个曾经侍奉我,对我忠心耿耿的人?比起孩儿来说,父亲您的嫌疑更大啊,方才听华丞的意思,似乎您有什么把柄在王爷手上,那您借此机会给王爷一个下马威,也合情合理啊。”
“你勿血口喷人!”江建德怒吼,“本侯还没蠢到在本侯府上刺杀重臣!”
“哦哦,那就是说你在外面就会刺杀重臣了?原来如此。”华丞与江泓之一唱一和,差点把江建德气得背过气去。
“这是本侯的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江建德努力平压怒气,才忍住一脚踹翻华丞的冲动。
“家事?侯爷好大的脸,”华丞摇摇头道,“竟把受害者都当成了您的家属,把他们受害之事当成了您的家事。我本是侯府出身,被人传出去还没什么,但徐大人就不一样了……不好,您比徐大人年长,您将其视为家属的话,是要他叫您一声‘爹’,哦不,‘大哥’啊!”
“嗤。”江泓之被华丞逗笑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想不到华丞比他还油嘴滑舌,拐弯骂起人来也是耐人寻味。他看到江建德已被气得只有鼻孔出气了,给华丞递了个见好就收的眼神,继续道:“既然父亲没有动机,那身为您儿的我自然也不会那么蠢到在侯府上刺杀重臣了,不然整个侯府被拖下水,孩儿也要受罪,那么,这有可能刺杀重臣,又能与侯府脱离关系的会是谁呢?”
他把最后一字掉得老高,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看向脸色偏白的大夫人:“戏班的人是母亲请的,母亲又是嫁进来的外人,父亲不觉得母亲也很可疑?是了,父亲你可是因为此人一开始供出了母亲,所以为了维护母亲,才让此人做假供的?但仔细想想又不对,”江泓之一直自言自语,把众人的心都玩得一跳一跳的,“听闻前阵子父亲收回了母亲管家的权利,将其给了陈姨娘,这么看来,父亲是偏心陈姨娘的,又怎会帮母亲呢?孩儿实在不解,还请父亲母亲解惑。”说罢,他很恭敬地给两人道了个礼。
“收回管家的权利,给陈姨娘?”老夫人眉头一紧,“立德,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是当家主母,也是老夫人指定的正室媳妇,江建德把大夫人的权利交给她不喜欢的陈氏手上,这不是在驳她面子么。是不是她不问世事太久,连这侯府都被那些没有规矩的奴才弄得乌烟瘴气了。
江建德都说不出话来,他给权利陈氏是背着老夫人做的,除了大夫人外大家都心知肚明,哪知道此刻江泓之竟然把这事抖了出来,这不是给他难堪么!
果然,被瞒在鼓里的大夫人,面色马上拉了下来,她只当江建德收回权利自己管,谁知道竟然给了陈氏那个贱人,这口气让她怎么吞得下去!
她狠狠地剜了陈氏一眼,怨毒的眼神明显显露,挺起胸膛,端起主母的威仪走到了老夫人面前,福了一个大礼,把礼数都摆得一丝不苟:“母亲,虽然戏班是媳妇请的,但天地可鉴,媳妇绝无害侯府之心。媳妇虽是嫁进来的人,但媳妇与老爷共同进退,对外可都是侯府之人,媳妇万万不敢留害侯府的心思。况且媳妇若是要害徐大人,那媳妇做得未免太明显了,若追究起来,直接便能追究到媳妇头上。”
“谁知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呢?”华丞撇嘴道,“故意以此为由,让他人不怀疑你。”
大夫人手心一紧,努力沉着气横了华丞一眼,依然有礼地回道:“妾身与老爷同站一条船上,且妾身生父是广陵侯,虽父亲远淡朝政,但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侯爷,妾身在寿宴上公然害徐大人,只会将父亲及老爷同时拉下泥淖,如此妾身又得什么好处华丞你毕竟是侯府出去的人,请您说话放尊重一些,不然被人传出去,还说我们侯府管教不严,出了个不知分寸的奴才,这不但丢了王爷的面子,还丢了我们侯府的面子。”大夫人这段话说得有理有据,进退有度,不但礼数周到,还显得华丞咄咄逼人的嘴脸丑恶。
要是一般人,见着大夫人这般沉着应对的态度,肯定会识趣地退下,不再招惹。但是华丞是个没脸皮的,加上对这些人渣憎恶至极,所以他很不“识趣”地又顶撞道:“哦,敢情我在侯府时,你们还管教过我,我竟然不知道……哦不不不,”他摇手道,“你们当然有管教过我,所以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若非你们当日对三少爷咄咄逼人,主仆不分,我看见后将其学习了去,今日也不会把你们管教的成果,用回到你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