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文已经翻看完他的资料,沉默了一瞬,问:“你还是大四的学生?除了一些小制作微电影再没有其他作品了吗?”
梁玥不卑不亢道:“是的,我现在只是一个新人。但我认为没有做作品基础不能作为否定我的理由。”
迟文笑了笑,“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在否定你。仅仅只是出于好奇心如此问道罢了。”
梁玥顿了顿,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游若南,又开口道:“事实上我现在正在拍摄一部电影,虽然只是配角,却是十分优秀的电影。”
“哦?还没完成的电影你就能打包票说不错了?胆子挺大的吗?”
梁玥望向游若南。
游若南低头摸着下巴,“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他在拍摄什么电影,确实不错。”
“这下有意思了。”迟文道。
游若南翻开剧本,找了个片段,说:“你就试一下这幕吧。”
——那只是简单两句话能概括的一个场景——浪人喝醉酒后在街头流浪。
根本连台词都不用记,可真要演绎出精髓,却也很难。况且梁玥没有看过完整的剧本,只知道大致的人物设定,更是难上加难。
梁玥接过剧本后,很快扫完了那一句话。皱眉沉思片刻,抬头,“我可以开始了。”
游若南点头。
只见这个年轻的大男孩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墙边站定。回过身来时,一双眼已变得朦胧迷醉,俨然一个醉酒之人。他缓缓往前走——就当这里是大街上,因为房间不大,所以他的步子也迈得很小,且速度缓慢。梁玥走着,忽然被路下的障碍物绊了一脚,差点摔倒。他踉跄地扶住墙壁,因为头晕一时缓不过劲。只用墙壁撑着自己的身体,久久才见有所动作。
他继续往前走,醉得更加夸张了。
可就在这时,他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的怀里,使他不得不停下,还低低地“啊”了一声。
“小朋友,”他开口的,声音带着醉意,“走路要睁大眼啊。”说着,他将怀里的“小孩”提起来,放在一边。可等走出两步后,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又停下来回身,歪着脑袋盯着“小孩”良久,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在手里颠了颠,扔给了“小孩”。
做完这串动作后,他恢复了摇头晃脑,继续往前走。最终,来到某条小巷,扶着墙缓缓坐了下来。
醉醺醺的脑袋埋在腿间,久久没有再动。
几秒后,梁玥抬头,起身,“我演完了。”
迟文和林正德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鼓掌。
梁玥却将目光投向游若南——那个仍旧不动声色气定神闲之人。
游若南没有看他,只点了点头,用笔在梁玥的资料上不知写了什么,然后说:“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叫下一个人进来。”
梁玥却是心一沉,抿了抿唇,往外走。
在门口,看见了正要进来的程时。
程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梁玥咬唇不语,低着脑袋快步离去。
奇怪的人——这是程时此刻的想法。
程时的出现让屋内的气氛升温不少,毕竟这是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林正德到时知道程时和游若南两人的关系缓和不少,但迟文却不知道啊。在他印象里两人还处在王不见王水深火热之中呢,于是程时出现的那刻,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游若南。
游若南察觉到后,瞪了他一眼。
谷俊乐意外地成为这些人中最不淡定的那个,“啊,程时!我是你的粉丝来着!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
“……”游若南,“咳咳!”
“可以,没问题。”程时对谷俊乐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时似是无意识地扫过干咳的游若南,令游若南顿时正襟危坐什么伤风都好了。
这次轮到迟文轻咳一声,未免屋内发生什么世纪大战,他主动开口:“程时想试镜哪一个角色呢?”
“少主。”
“少主?这个角色并不比浪人更讨观众喜欢啊。”
“嗯,我知道。”他点头,“但是更适合我。”
迟文赞同地点头道:“有眼光。”
“有人也这么说过。”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若南你怎么了咳得跟我家九十多岁得老太太似的。”林正德对他翻了个白眼。
游若南真相抽他一掌,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用目光狠狠瞪他一眼。始终都没有抬起脑袋,开口道:“好了,就这段剧情,开始吧。”
公认的适合程时的角色又怎么会难倒对方呢,只能说从程时入戏的那一刻开始,屋内的众人便清楚的明白——就是他了。
待程时结束后,林正德掌都懒得鼓了,头也不抬地说:“合同下午就给你送去啊。”
程时弯了弯嘴角,朝游若南看去。
游若南被他看得一僵,慌忙低下脑袋。
唯有谷俊乐依旧是那个最为兴奋的,满脸都是“啊我的男神要出演我的剧本了好激动好兴奋好幸福怎么办”。
程时迅速的面试,迅速的通过,继而也迅速的离开。
等他走了后,屋内众人开了一个短暂的小会。
“少主是程时无疑了,浪人呢?我觉得那个梁玥挺不错的。”迟文说。
林正德点点头,“还可以,暂时没出现比他更好的。”
谷俊乐:“就是稍微年轻了些,浪人的那种沧桑感不太够。”
“若南你一直不说话,是有什么想法吗?”
“嗯——”游若南皱了皱眉,开口道:“梁玥,是挺不错的,但是还是太年轻了些。而且,他的演绎……有些太刻意,不够自然,也不够和谐。”
迟文点头,“这倒是,不过毕竟他还年轻,阅历不足,某些气度方面的东西真多没办法。”
在场最了解游若南的林正德说话了:“若南,你心里有什么人选吗?”
他迟疑地点了下头,“有……倒是有。还得看他表现的如何,他应该也来了,叫进来吧。”
***
黄远洲二十岁入圈,曾小红过一段时间。可就在事业火热上升的时候,他因为拒绝潜规则而一下子跌落谷底。公司雪藏,断了他所有的通告,若要跳槽,却要付天价违约金。父母已是七旬老人,只知他是娱乐圈内的明星,见人就夸自己有个出息的儿子,他却不敢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二老。
就在浑浑噩噩的蹉跎中,黄远洲已经迈入四十,成了圈内无人不知的大龄龙套——只要有钱拿,再小的角色他都会接,他演过疯子演过傻子演过死人演过同性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接到游若南的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参加《江湖浪人》的试镜。
黄远洲自然知道《江湖浪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从未与游若南有过接触,在他眼中对方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大导演,而自己这样的低到尘埃里的无名小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入了对方的眼。
所以他惶恐地询问原因。
游若南怎么说的?
他说:“我看过你的作品,虽然都是小角色,但你的演技很不错。我知道有人在打压你,但你若肯努力,有决心,我愿意把机会给你,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那一瞬间,两行热泪自眼眶淌落,他死死抓着电话,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我愿意!我愿意!”
“好,后天上午十点来xx大厦23楼会议室参加试镜,其他的交给我。”
“我……谢谢导演……我可以问下您原因吗?”他终究问了这个问题。
而游若南在那头沉默半晌,说:“我读大学的时候看《惊雷》,看完后唯一的想法是,这样好的演员,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黄远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跌落在地,捂脸痛苦。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在这一刻脆弱到令人心惊。
当黄远洲的名字被叫道,他深吸一口气,起身。
胸中是积压了几十年的勇气,这一次,将倾泻而出。
***
“前辈,你知道吗?我通过试镜。”
在又一天的拍摄结束后,梁玥拦住了程时,如此说道。
“所以呢?”
“试镜那天我就知道自己过不了了,前辈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游导对我有偏见!”
程时不耐地皱起眉。
梁玥坚持继续道:“因为前辈,游导对我有偏见,他不希望我离你太近,而我明明有那个能力拿下角色的,却被游导否定了!而他却选择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三线龙套!”
“你若真的有这个实力,就不会过不了。”程时声音冷冽,说道。
“我——”
“梁玥梁玥!”这时,梁玥的经纪人叫着他的名字跑了过来。
他满脸兴奋,都忘记跟程时打招呼,激动地说:“《江湖浪人》那边又来消息了!他们说想要邀请你出演男二号!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梁玥闻言浑身僵硬,继而不敢置信地看向程时。
程时眼中带着厌恶,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声音,“若南对你的态度如何我不清楚。至于我本人,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离得越远越好。”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
经纪人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玥咬牙切齿,“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