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浩轩挖一根就往衣服里一藏,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连元嘉都没发现他藏在哪里了。
这种东挖挖西挖挖的动作很常见,那些个流民也一直在这么干,就指望着能挖到点什么能入口的。
樊浩轩两人的动作,别人看见了,发现两人花了半天没挖到什么,面上竟然笑了笑。那笑容一点都不和善,充满了嘲讽。
元嘉皱了皱眉头,很快被樊浩轩拉开了。
回到屋子里,元嘉就看着樊浩轩变戏法一样,把山药从身上掏出来,在地上堆起了一个小包。
元嘉和樊浩轩眼睛顿时就绿了。一点螺蛳几个河蚌,哪里够两个人吃饱?更何况他们之前都饿了好几天。要不是山药这东西不能生吃,他们都恨不得直接生啃了。
樊浩轩的柳叶小刀已经在手,打直着唇线看着元嘉,意思清楚明白:怎么料理,说!
于是,两人刚进屋子没多久,就带着全副家当重新去了河边。
元嘉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被樊浩轩半拖半抱着走的。他的脚走不快,樊浩轩不耐烦,差点就把人扛肩上了。
处理螺蛳的时候,元嘉几乎没看到什么,柳叶小刀夹在指缝里,眼睛一眨就没了。现在换了山药,个头大,形状也比较任性,元嘉终于看到了柳叶小刀的活动轨迹……一片残影。
元嘉眼前看着樊浩轩的胸口,还一片雾蒙蒙的,再加上这残影,人都有些晕了。
于是元嘉就低头看削下来的山药皮,那叫一个薄若蝉翼。他拎起一条对着阳光照了照,真的能透光。
那边的樊浩轩见元嘉没有看自己了,嘴唇抿了抿,不高兴地往下压了压。一把柳叶小刀使得更快了。
去了皮的山药有一层粘液,必须洗干净。冰冷的河水樊浩轩是不会让元嘉沾的,直接洗干净之后,又将山药切块,没多大讲究,放水直接上锅炖。
樊浩轩的表情有些呆滞:“就这样?”
“嗯。”条件有限,也玩不出什么复杂的花样,“其实山药蒸着吃更好吃,可惜没有蒸笼。”
元嘉刚说完,就见樊浩轩站起身,从旁边的芦苇丛里折了两段茎,去皮削片编织锁边,不一会儿就做了一个简易的草垫。
“能用吗?”
“能!”这男人实在是太好用了,怎么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嗯,除了下厨。
母上大人说了,这年头不会做饭的男人骗不到小姑娘,做男人就必须会做饭。这样的家庭教育,几乎和元家的家学一样,贯穿了元嘉的整个人生。
元嘉有时候厌烦起来想着,骗不到小姑娘,大不了去骗小男生!
元嘉搓了搓下巴,看着眼前拿着木碗,蹲守山药的樊浩轩……唔,这是骗到了一个?
距离中午那顿河蚌螺蛳还没过多久,胃里面虽然清汤寡水的,但是元嘉觉得艰辛了那么久,难得能吃一顿饱的,还是不要吃半生不熟的,一直到了筷子一下就能把山药戳个对穿,元嘉才点了头。
樊浩轩被烫到了,捂着嘴巴看着元嘉小口小口地吃山药。被热气水汽一熏,那嘴唇更红了!
元嘉一边吃,一边低头暗笑。山药这种在他原来也没觉得有多好吃的食物,这一刻吃起来竟然香甜软糯,入口绵软,不用嚼,直接滑到胃里面,整个肚子都被熨帖了一遍的舒坦。
元嘉吃完一块,轻轻呵出一口气,将樊浩轩的木碗拿过来,往里面夹山药:“稍微等等,过一会就能吃了。”
樊浩轩两眼亮晶晶,看着木碗里面的山药越堆越高,垂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别老是给我夹,你自己多吃点。”
元嘉就着锅子吃,豪爽极了:“不急,一会儿还有蒸的。”
元嘉说着一会儿,但并没有直接上锅蒸。无论是元嘉还是樊浩轩都明白,饿久了之后,不能马上吃很饱。这年头连吃个饱饭都难,面临的更加不是缺医少药,而是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万一把自己吃撑了,连个消食的山楂片都没有,何苦呢?
所以,之后元嘉只是把草垫子放在洗干净的锅子里煮了煮。
回去的时候,樊浩轩舀了一锅子水,又砍了一捆柴。
元嘉拿着一个木碗两双筷子,脚底有些发飘,一眼又一眼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这砍柴真的是砍啊,直接用手砍的啊!别看那木柴不过手指粗,可那也是木头啊!没事用手能砍断一根筷子的人有几个?
元嘉只觉得眼前的这人更加雾蒙蒙了,回到茅草屋都有些腿发软。
樊浩轩把东西一放,转了一圈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缺了条腿的桌子给拆了放在墙角,又出门转了一圈,抱了一些干草进来铺上,再把自己的外衣一脱:“过来躺着。”
元嘉看到坐在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床铺上的“小男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躺下直接就睡了过去。
樊浩轩轻手轻脚把元嘉的外衣解了,盖在他身上,再给按摩了一遍脚,才把人搂怀里睡了。
这么久,他都没好好睡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神棍的心事
神棍:其实很长时间,都没看清楚亲卫的脸。
亲卫:Σ(っ °Д °;)っ
神棍:真的,自带蒙太奇效果。
亲卫:蒙太奇是什么?
神棍:蒙得太清奇的意思……
亲卫【正直脸】:你捂着我胸口就不会看不清了。
ps.正直的亲卫一直在占便宜!
☆、 第五章 周密计划
元嘉这一觉睡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哪怕这是他经历地最简陋的床铺,也难以掩盖这个事实。
明明是一个破烂狭小的桌板,别说床垫,就是连条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还有人强硬地占据了一大半的床,外加把他像布偶娃娃一样抱紧在怀里。
樊浩轩睡得很沉,元嘉醒了他还没醒。他这几天真心累坏了,身上甚至还有余毒没有清除,柳叶小刀哪怕耍成一朵花,也难以掩盖他本身的虚弱。
当然,一般人如元嘉是看不出来的。明明那么壮实,断树枝如断薯条!
樊浩轩同样很少有睡那么沉的时候。无论是作为习武之人,还是作为太子亲卫,他已经习惯了浅眠。像这种把人抱紧在怀里睡觉的事情,他就是想也不会想的。虽然睡下去的时候,是他主动把人抱在怀里的……
被元嘉叫醒的樊浩轩,顶着一个鸡窝头,两眼呆滞地直视前方,像是在看着元嘉,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傻呆呆的样子让回来的元嘉笑了笑。
樊浩轩挠了挠头,在屋里把昨天带回来的一锅子水烧开了,略做洗漱。
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其实都没有经历过那么落魄的时候。
稍作清理之后,倒是觉得稍微舒坦了一些。
元嘉有些感叹:“真想洗个热水澡啊!”
樊浩轩顿了顿,忍着没附和上去。
两人把东西一收拾,继续来到河边。地方也不是随便乱选的,樊浩轩这种专业人士出马,两个人只要往下面一蹲,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人。
两人先一人喝了一碗开水,再蒸了两锅山药。
两个人只吃了半饱,附近渐渐有人声。这不稀奇,毕竟这里是村子附近唯一的水源。
其实村子里面倒是有水井,只是不说那水井已经被废置了多久,全是腐烂的枯枝败叶能不能用,就是能用,也没有水桶。
反正河边也近,流民们就会到这里来取水。
河水没有结冰,但也冰寒刺骨。
几个人一边洗漱一边嘶嘶抽气。
“这水真冷啊!”
“是啊,这都多久没吃上一口热的了。”
“昨天那两人有锅子!”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又不认识,难道还能问人借?”
“怎么就不能借了?借来烧一烧,又不短他们什么?”
前面的人轻声嗤笑,没接口。
这中间谈话有一阵静默,过了片刻才有响了起来,已经换了个话题。
“对了,韩老三,你说的那事情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么大的事情来瞎说?”
“哎哟,这可不是兄弟们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心里面着急嘛!”
“老九,你急我也急,大家都急。要不是这日子过不下去,谁也不会打这……的主意,是不?”
“说实话,咱们都是一个巷子里的老邻居了。就算从城里面逃了出来,这又能往哪里去?”
“是啊,这世道,哪里都乱着。”
“京城太远了,咱们是走不到了。”
“西南的夏王,辽州的越王,乾州的庸王……唉,其实要不是隔着海,东面的兰粟岛才是真的好地方啊。”
元嘉听出这声音是韩老三。这年头的信息流通可不比现实那么发达,别说是国家地理,就是自己这么一块小地方都兜不转。
樊浩轩看出元嘉眼中的疑问,用手虚空压了压,示意等他们人走了再说。
“什么王不王的,都是一群反贼!”
“哎!话是这么说,可现在这世道……”
“他们反不反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反,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