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秋尔原本并没有打算要来花月阁,这是他五年前送给楚易的,于各方面来说,他都不该再回来扰乱人心,可此时离开也非明智之举,再加上燕秋尔十分在意乌伦尔的事情,便就随着这人进入了花月阁。
“我昨个儿才回来,还没腾出时间来看你们呢。怎么样?这五年过得可好?”既然都已经进来了,燕秋尔便就扬起笑脸应酬着。
那人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地答道:“好!这半辈子都没过得这么好过!这都是拖了主君的福。”
“我也没做什么。”燕秋尔环顾四周,却没瞧见乌伦尔的身影,于是问道,“咱们这儿白日里不是不营业的吗?方才我怎么瞧见有人进来了?”
那人的笑脸一僵,瞄了燕秋尔一眼,才答道:“那人……那人是燕四郎拖我们照顾的。”
“征哥?”燕秋尔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这位客人大约三年前开始频繁进出平康坊,因着是外族人,那一头金发又十分惹人注目,故而没少招惹是非,而且态度蛮横,着实得罪了不少店家。咱们起初是没管的,那人若是来咱们花月阁,咱们就好生伺候着,若不来倒省了心了。
可后来燕四郎特地来花月阁拜托咱们照顾着点儿,那之后,这个外族人就很少出入别家店了,只是每日老早就来咱们花月阁,待到日出歇业时便走,几乎每日走时都是酩酊大醉,可是当日上午,他又会过来,这三年来一直如此。”
“你们没从他嘴里问出点儿什么吗?”他当初可是着重培养他们套话收集情报的能力了,别是连乌伦尔的话都套不出来。
“问了。”那人立刻答道,“可那人每次来都猛个劲儿地灌酒,等咱们有机会问得时候,他都说得含糊,咱们只知道他是受了情伤所以才自暴自弃,旁的也问不出什么。”
燕秋尔蹙眉,思索片刻后问道:“他在哪个房间?”
那人皱眉思索一番,道:“这个时辰过来,他想必是在大管事房里。”
“嗯,我知道了。既然是征哥托付的人,我先过去看看,等其他人都醒了,我再来与你们聊聊。”说着,燕秋尔就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向记忆中青玦的房间走去。
第186章 对乌伦尔事件
燕秋尔轻轻敲响了青玦的房门,扬声道:“青玦,是我,燕秋尔。”
短暂的寂静之后,房间里突然想起来慌张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各种东西翻倒乒乒乓乓的声音。
燕秋尔被房间里这大动静吓了一跳,随即忍俊不禁。这青玦还是没变。
“啪”的一声响,房间的门被青玦大力拉开,一出现在燕秋尔面前,眼眶里就是翻着红的。
“主、主君……”与燕秋尔四目相对的瞬间,青玦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青玦死咬着嘴唇,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要哭的冲动。
燕秋尔仔细打量青玦的面庞,这才发现青玦似乎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年的时间并未让青玦的面容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眼神里比以前多了沉稳。
燕秋尔笑道:“想哭就哭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瞧见你哭了。”
听到这句揶揄,青玦的脸色瞬间爆红,尴尬地垂下头,只让燕秋尔看到他红红的一对耳朵。
“我说秋尔啊,你出了宫不回家,跑来花月阁干吗?当心被燕家主知道,你今夜可就有罪受了。”
听到这戏谑中带有一丝不满的声音,燕秋尔转身,笑道:“谦哥真是小气,我与青玦许久未见,还不能说句话了?”
林谦瞪眼道:“就说说话他脸红什么?”青玦在他面前都没脸红过几次呢!
秋尔在这方面还真是惹人讨厌啊!人家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求得芳心,他一露脸就能让人前功尽弃,燕浮生抛弃了楚易回娘家住了不说,就连青玦瞧见燕秋尔都是欣喜若狂一脸娇羞,这让他们这些为人伴侣的人情何以堪啊?!
燕秋尔虽在外云游五年,可这常安城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有燕新堂和燕思仁传书报信,只是那两个人也是按照各自的兴趣筛选信息给他的,故而他不知楚易为何花了五年也没能让燕浮生成为皇后,却知道青玦和林谦好上了。这样一寻思,燕秋尔突然觉得他们家的兄弟好像都有些八卦啊。
心知林谦这是吃醋了,燕秋尔笑道:“青玦虽然年长,可他爱脸红,能怪我吗?谦哥是来找青玦的吗?那你们俩去忙吧,青玦这房间暂且借我一用,我去看看我那……‘王兄’。”
听到“王兄”二字,林谦一愣,旋即探头向青玦的房间里看去,这一看顿时就黑了脸。那金毛怎么又跑到青玦房间里去了?他不就是来喝酒的吗?去谁那儿不行,干嘛就卯上青玦了啊?!
林谦心里直泛酸,瞪了青玦一眼,便一把拉起青玦就往外走。
青玦无法在力量上与林谦抗衡,燕秋尔又不加阻止,于是青玦就这样轻易地被林谦给带走了。
那两人走了,燕秋尔才整理了一下心情,抬脚踏进房间。
绕过青玦摆在房门口的屏风,燕秋尔就瞧见那屏风之后,乌伦尔的衣衫不整,原本顺滑灿烂的金发似久未打理,近了看就像是金色的干草一样。
燕秋尔眉心微蹙,撩起衣摆坐在了乌伦尔的对面,自斟一杯,却只呷了一口。
乌伦尔也不知是否注意到燕秋尔的到来,也不抬眼瞧瞧燕秋尔,只兀自灌酒。
燕秋尔盯着乌伦尔看了看,而后问道:“五年未见,那个立志成为回纥王的四王子何以变得如此落魄?”
乌伦尔对燕秋尔的话充耳未闻,依旧大口地喝着酒。
燕秋尔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又道:“我昨日才回到常安,尚且为见着征哥的面儿,但我听人说征哥……燕征他成亲了?”
果然,一听到燕秋尔提起燕征的名字,乌伦尔有了反应。
乌伦尔喝酒的动作猛地顿住,而后缓缓抬眼看向燕秋尔,那目光凶恶,有愤怒,有埋怨,还有一丝悲哀。可这一眼之后,乌伦尔又继续喝起酒来。
这愤怒和埋怨是冲着他来的?察觉到这一点,燕秋尔心生不解。
看着乌伦尔一刻不停地往嘴里灌酒,燕秋尔终究是没忍住,起身夺过乌伦尔手上的酒坛。
“乌伦尔,别喝了。”
“你凭什么管我!”乌伦尔突然大力一甩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将手上的酒坛直接砸向了燕秋尔。
燕秋尔大惊失色,慌忙一闪,堪堪避开那酒坛。
“乌伦尔!”
乌伦尔对燕秋尔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而后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那我告诉你!你与燕生离开常安不知所踪之后,征他就一力承担起整个燕家。统领整个燕家对于你和燕生来说或许是件轻松的事情,可你们有想过那对征来说有多困难吗?
我见他实在是辛苦,便要他别做了随我去回纥,反正我跟你们的新帝已经谈好了条件,成为回纥王之后,他就算是在回纥也不会受人欺侮。可是他不肯。我一气之下便自己回了回纥,想着事成之后再来接他便是,可我没想到他竟趁我不在成了亲?!
我匆匆忙忙地从回纥赶过来,可我说服不了征……
你知道他是为何成亲吗?”
乌伦尔看着燕秋尔,笑容里依旧充满嘲讽。
燕秋尔默然。乌伦尔的话说到这儿份上,燕秋尔自然明白燕征为何会成亲。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他无法让燕家的生意进行的顺利,故而他需要一个助力。
燕秋尔是断没想到燕征在燕府看了那么多年,又跟着燕生学了那么久,竟然还会选择这样最不明智的方法来维持燕家。
“你……还想带他走吗?”
乌伦尔自嘲一笑,道:“我放弃了回纥王位,放弃了王子的荣华富贵,却在这常安城里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带他走吗?”乌伦尔从没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痴情的一天,只是遇上了那个人,他的言行举止就再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带燕征走吗?燕秋尔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转而问道:“若不能带征哥离开燕家,你愿意入赘并且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入赘?乌伦尔转头,惊讶地看着燕秋尔,随即笑道:“入赘算什么?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他认同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燕秋尔想了想,道:“借青玦的地方给你沐浴更衣,然后随我去燕家。”
“去燕家?”乌伦尔脑子一懵,茫然道,“征已经下令,不许我踏进燕府一步。”
他本就是外族人,这常安城的人瞧他是怎么都不顺眼,再加上征的这一条命令,他每次一靠近燕府就会被揍。这都不算什么,更让他心痛的是征看到他时所流露出的悲伤和愧疚,他不希望看到那些,故而后来就很少靠近燕府了。
燕秋尔自得一笑,道:“那命令对旁人有用,对我可未必,这点儿自信我还是有的。你随我去便是了,只是咱们可事先说好,去了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能有所动作,必定要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