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冬天地空着也是空着,人闲着也是闲着。
终于在宋嘉祁表示,自家出地出种,他们只需要花上点儿力气就能得五成的收成,这些人才最终答应下来了。
在庄稼人看来,力气是最没成本的东西。只要出点子力气就能白拿东西,倒是可以试试。就算种不成赔的也是宋嘉祁,他们也不过是浪费了点儿力气罢了。
“不过,有件事儿咱得先说好了。”宋嘉祁道:“这红薯要是没种出来,我也不说啥了,明年开春大家佃地我不收租子,就当是赔大家这一冬天的劳动力了。”
这话一出,众人才真真正正在心里愿意了:且不说那红薯种不种得出,明年宋家的地照样不用交税,免了租子就几乎等于白得粮食啊!
“那感情好啊。”横竖是不赔钱的买卖,谁不乐意干?“小宋你放心,就冲你这话,这红薯俺们都得好好地给你种!”
宋嘉祁笑了笑,把后头的话接着说完:“这说的是没种出来。但是这红薯要是种出来了……”宋嘉祁顿了顿,瞧了瞧屋里的十几个汉子:“几位大哥,红薯种出来之后除去各家口粮,要是还有富裕的要卖,得卖到我这儿来。价钱上我不会亏了大家,可这东西不能往外卖。”
这红薯还没个影儿呢,就说起要卖的事儿了。这些汉子都没太往心里去,顺嘴就应下了。
汉子们在堂屋摆了一桌,薛白带着各家的媳妇、夫郎则在里屋吃饭。吃饭的时候,难免说点家长里短的作为消遣,谁家要说新媳妇了,谁家嫁出去的闺女泼辣的很,薛白捧着碗也坐在一边儿听得津津有味。
“诶,你听说了没,李二狗家的老大要娶媳妇了。”说话的正是村长的小儿媳妇,别人都叫她老四家的。
“这是啥稀罕事儿?那李二狗家的不老嚷嚷着要娶儿媳妇了,这都嚷嚷多长时间了。”另一个妇人笑道:“以前不还说过要聘宋家的吗?这现在宋家的孩子都怀上了,他们家也没聘上媳妇啊!”
众人一阵哄笑,李二狗家“想”娶儿媳妇,可这儿媳妇又岂是“想”一“想”就能娶到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村长的四儿媳笑道:“这回可是真的。”她压低了声音道:“那天上俺们家去找俺公爹,连户籍都落下了。”
众人静了一静,村长的三儿媳给了她一肘子:“瞎说啥。”
“那天你不在家,你不知道!”村长的四儿媳道:“听说是邻村来了个逃荒的傻哥儿,被李二狗家的捡回去做儿媳妇了!”
村长三儿媳面上有点尴尬,这事儿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家里都招呼了不准瞎说,就这个弟妹傻了吧唧的还当新闻往外讲。这事儿不算光彩,村长不乐意人到处说。
“傻子?”好些人不相信:“那李二狗家的能给自己儿子娶个傻子回来?!”
“傻是傻,能干啊!”有一个家离李二狗家住得近的妇人道:“你们这一说我才知道,那孩子是个傻子啊?我倒是见着好几回,还想这是谁呢,就知道闷头干活,叫他来喝口水都不知道答应人!”
薛白愣了一会儿,“……李大娶媳妇了?那郑鑫儿不用嫁给他了呗?”
屋里顿时静了静,大家都知道薛白跟郑鑫儿掰了,虽然不知道咋掰的,但也没什么人在薛白面前提郑鑫儿了。
好半晌,才有人道:“你不知道啊?郑家跟李家早退亲了,八月十五那会儿吧,郑鑫儿不知道咋搭上个来卖月饼的货郎……跑了。”
“哪是八月十五的事儿,听说端午的时候就是那人来咱们村卖的苇叶,两人早就勾搭上了。”有人低声道。
大家伙瞅了瞅薛白的神色:“……你不知道啊?”
☆、 第81章 呼土豆
八十一呼土豆
这不是一番小动作,加之村长的三儿子四儿子也参与了,所以村长也知道了这件事——本来宋嘉祁也没打算瞒着,碧溪村统共就村长算是个官儿,不打声招呼也不好。
村长对宋嘉祁的感观更复杂了:虽说自己两个儿子跟着呢,这要真是好事儿自家少不了好处,到底觉得宋嘉祁是防着村里人呢,要不然怎么还拐弯抹角的折腾这半天?
在村长看来,之前召集大家要求交租子就不是宋嘉祁的无奈之举了,而是下的一个套,擎等着那些不老实的往里头钻,他好筛选出来人呢。
可知道是知道,村长也没话说:谁叫村里人自己不争气,要进套呢。
得了,反正是个外人,村长也不是真心想插手。可他有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里却有不少人找上了门来。
都是听说宋家要带擎着大家伙发财致富呢,咋就只找了那几家,就没找上自己家呢?
特别是那些之前在宋家佃了地、又赖了租子的那些人家,说不后悔是假的。但要真让他们把三成租子交上去换个一起种红薯的资格,却还是不肯的:那三成租子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种红薯的事儿说到底还没个影儿呢。
还有那压根也没在宋家佃过地的人家,此时也不禁有些眼热了。
“堂叔啊,我这日子过的苦啊,你可不能看着不管啊……”堂屋里坐着一个干瘦的男人,一只袖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
这人也不陌生,正是李小叔:他跟村长同族,他爹和村长就是堂兄弟,叫一声堂叔也不为过。村长这辈子最烦见人哭:他当村长的,平日里没少处理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那些个婆娘遇见事儿就喜欢撒泼哭嚎,他当了多少年村长就听了多少年的哭,现在都烦得不行了:“有啥事儿就说!没事回自己家哭去!”
毕竟也是个哥儿,又不是个娘们,哭哭哭,哭啥哭?!
李小叔被噎了一下,硬把眼泪憋回去了。
“那啥,今年年成不好……”他和继子的关系一般,没人赡养供奉,自己种着一亩地。这一冬天勒紧裤腰带不知道能不能过过去,实在不行也只能腆着脸去继子家里讨一些了,他们总也不能看着自己这个做长辈的饿死。
可是谁又愿意去看人脸色受人白眼呢?“我这也是不想拖累他们啊,他们拖家带口的顾着自己都不容易,哪还顾得上我,我不给自己找点儿活路,那不是擎等着死吗?”
村长叹了口气:“今年年成是不好,全村都不好,俺家也不好!你想咋的?你把俺家粮食担走点儿?!”
李小叔就是心里真愿意这么干面儿上也不能显出来:“俺不能干那没良心的事儿……就是三弟四弟现在找着活命的法儿了,也不能不顾家里人啊。”
李小叔吞吞吐吐说了来意:村长家老三老四不是在宋家佃地种红薯吗?那么些红薯秧子,能不拿回家点儿给亲戚分分?
有这主意的可不止李小叔一个。这是个脸大的仗着亲戚直接上村长家要来了,有那些个腼腆些的,便找上宋家门去,要买一些回来。
好在宋嘉祁还没真让未降临的成功给冲昏头脑。他之所以只在自家地里种、只请自家佃户种,也是怕万一失败了,村里人会埋怨。因此倒是咬紧了不肯往外卖红薯秧,只说若是真种出来了,谁家实在困难,倒时候白送一些红薯也是可以的。
有的人信了,有的人只觉得是宋嘉祁的搪塞之词,不过到底谁也不能上宋家抢秧子,到底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宋家佃户的身上。
不过这些事儿宋嘉祁就不操心了:他给每家的地、红薯秧都是有数的,反正他只管监督地里种满,他们有本事变出秧子来宋嘉祁也不拦着。
宋嘉祁现在大半的心思都在薛白身上呢。
转眼,薛白的肚子也有四五个月了。过了头三个月,按照大夫说的两人就能渐渐恢复夜间娱乐活动了。
宋嘉祁挺激动,没想到薛白比宋嘉祁还激动:他老记得小沈老板的事儿,虽说宋嘉祁保证了不会有他之外的人,薛白也相信宋嘉祁,可是经过了郑鑫儿的事儿薛白又担心上别人瞧上他当家的了。
自家宋大哥又英俊潇洒又温柔现在还有好多钱,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很招人喜欢啊……
“今儿个张叶来家里了,也说想要点儿红薯秧子,我没给。”薛白仰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宋嘉祁说着话。
宋嘉祁正趴在他肚子上专心致志的听着。
“你说以往咱村里吧,要是有人头一回干个啥事儿,那全村巴不得眼看着干不成等着瞅笑话。这回真奇了怪了……”薛白伸手摸了摸宋嘉祁趴在自己肚子上的脑袋:“听见啥动静了没?”
宋嘉祁抬起头看了薛白一会儿:“……你是不是饿了?我咋觉得你肚子在叫唤呢?”
薛白也掌不住笑了:“……那你还不快给我整点吃的去,还听呢!”
“这事儿啊,你也别操心了,啥事外头有我呢。他们再来跟你要红薯秧子,你就让他们回家种土豆去,土豆不也能种吗?大家也都吃过。”宋嘉祁打算去鸡窝里头摸两个鸡蛋,给薛白蒸个蛋,撒上点葱花滴上滴香油就香得不行。薛白近来爱吃这个。
“土豆到底不是正经粮食啊。”薛白挺喜欢吃土豆,炒着吃炖肉吃都好丑,可是一般人家谁像他们家似的舍得放油炒菜,土豆要但跟着白菜萝卜一锅乱炖,吃起来也就那样,到底没粮食顶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