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 (南国有花月)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可若是凤凰泣血呢？”周扬勾了勾嘴角笑道。
　　凤凰泣血？
　　苏慕烟的手紧紧一缩，我侧目看着她，“烟儿知道什么意思吗？”
　　“凤凰泣血，我曾经听说过。传言凤凰是神鸟，能够浴火涅槃，获得重生。也正是因为凤凰是神鸟，被人们誉为吉祥之物。可若是凤凰流了血泪，便失去了涅槃重生的机会，永生永世将在世间忍受六道轮回之苦。
　　所以凤凰泣血，也是不好的象征！”
　　“不错，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凤凰泣血的确不好，但是对我而言，只有凤凰泣血，我才能重生！”周扬稍稍抬手，下面那些靠近的无声魂魄，便加速涌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建这七渡塔，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本有那么多机会杀了你却没有下手。
　　呵呵，因为你体内的凤凰还没有完全羽化，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用！只有让你感受了这世间的所有苦痛，才能激发你的凤凰血。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就连蚩尤苗的那个圣女，也是这个原因。
　　你这个人，从前就很是心软，如今性子一点没有变。所以你才会输的这么彻底，因为你输在了情之一字上！
　　烟儿固然是我毕生求而不得的人，但若是在永生的机会前，情爱不过蝼蚁，我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让它们消失在我的世界中。而你却不能！”
　　我以为那些东西会直接扑向我，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东西似乎像是被人牵引着，走到了周扬的身边。深渊之下，还有源源不断的怨魂往上爬。
　　转眼之间，它们就将周扬整个包围，我几乎看不到他了。
　　“来吧！全都进来吧！”我只能听到周扬的声音还在继续。
　　苏慕烟靠近我，身子冷极了，此刻我才发觉她雪白的长衫多了几处烧焦的痕迹。这些痕迹是道术所至，烟儿，受伤了？
　　可在她脸上我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变化，她只是拉着我的手，微微发紧。
　　我回握她同样的力量，“烟儿，我不怕！”
　　她看着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意，“这一次，或许真要死在这里了！”
　　我亦是看着她，若是死，能与她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
　　她的目光一转，瞳孔之中带着惊颤，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周扬。不过短短的片刻时间，那些怨魂全都被周扬的身体吸入。
　　最后被吸入的是鬼母的魂魄，周扬只是张开了嘴巴，鬼母就入了他腹中。
　　他是在用自己的肉身与这些怨魂结合出更强大的自身，这种方式我也曾经看过。那是当时给格桑掺吉献祭的女人，只是如今又有所不同。
　　那女人献祭的是让格桑掺吉变得强大，现在，是这些鬼物强大了周扬。周扬还保留着完好的肉身，吸收了鬼物的魂魄，就是一种逆天的禁术。
　　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它的存在。即便是鬼物，也有它自己的鬼道，人为干预不得。
　　周扬以肉身融合鬼物，寻求增强之法，本就是逆天而为了。
　　这样的禁术对自身也一定是有损害，但周扬或许已经超脱了这样的损害了。
　　他将所有魂魄纳入身体的时候，那颗枯骨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入了他的身体，人头的目光紧盯着苏慕烟，我全身的血液都紧张起来。
　　我拉着苏慕烟步步后退，脚下是无底深渊，我们根本没有退路。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周扬阴沉着嗓音说道。
　　他的身上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在身体之上的那些花、径更加清晰。如血一般的鲜红，又像是一种活物。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看到这些花、径在周扬的身上移动伸长。
　　“嗖！”那枯骨人头风速一般的从我身边掠过，我只觉得一股凉风，苏慕烟就被那东西给咬住了。
　　“烟儿！”我本能的伸手去抓。
　　苏慕烟的半个身子被那枯骨人头给吞噬了，我拉着她的手，用尽全力。
　　“别放手，千万别放手！”
　　那人头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将苏慕烟不断的往里面吸入，我体内的凤凰血再次抑制不住，接着这股神秘力量，我坚持拉住苏慕烟的手。我的身体滚烫，就像置身火海，我的眼圈通红一片，我看着苏慕烟的那张脸，那张早已深入骨髓，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面容。
　　周扬移动身子，他身上的欲望□□，紧紧缠住了我的手，将我生硬的与苏慕烟分开。
　　苏慕烟的手一点一点从我的掌心滑落，我害怕极了。
　　“不要，不要！烟儿，抓紧我，抓进我！”
　　苏慕烟的指尖与我分离，她脸上只余下最后一抹笑意。
　　我答应过要带她离开，我答应过这辈子要和她永不分离，我答应过的，但我却做不到。
　　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眼前，眼睁睁看着那人头将苏慕烟融合成了周扬身体的一部分，眼睁睁看着苏慕烟最后的那一丝笑容变成了无尽黑暗。
　　而那也是我无尽的黑暗！
　　这可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现实。真真切切的看着烟儿消失！
　　这样的失去令我痛苦不堪，自责悲痛，甚至萌发了一股恨意。因这恨意，体内的凤凰血如同一把烈火，将这恨燃烧的更加旺盛。
　　我的眼前皆是一片汪洋火海，我看到一只凤凰站在火中，张开翅膀。我仰头咆哮着，身体上的剧痛和心里上的剧痛折磨的我快要晕厥。
　　那颗人头一下冲到我面前，咬在了我的胳膊上，我的胳膊瞬间就流出鲜血。将那苍白的人头染成了红色。
　　沾染了凤凰血的人头，一下就自燃起来。
　　我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掌控着我自己的身体。可眼泪是我掌控不了的！
　　我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泪，血红血红的。
　　我盯着周扬，蓦地一笑！地狱是什么，我一直都以为地狱该是痛苦的地方，现在我才知道，地狱，明明就是痛苦的人唯一能够找到安慰自己的地方。地狱，是失去爱人的避难所，唯有痛着才能暂时忘记。
　　那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凤凰泣血，哈哈哈！凤凰泣血，你的凤凰身破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克制我的人，我想如何就能如何了！”
　　周扬的笑声听在我的耳朵里就仿佛是挑衅，我体内的凤凰血从我的口鼻之中喷薄而出，那股炙热，那股搅得我不得安宁的神秘力量，也随着凤凰血从我的身体之中一点一点消失。
　　我觉得自己就像被抽空了一般，我看着自己的胳膊，那里似乎是被火烫过，留下了整片整片的红痕。
　　周扬站在我面前，他胸口又伸出了新的人头，人头贴近我，对着我说道，“你再也无法涅槃重生了！”
　　他抬起手，身上的欲望花如同一把把利刺，刺穿了他的皮肤，他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带着不敢置信。
　　啪哒，啪嗒，他身上的皮肉一点一点掉落在地上。
　　我看到了，我看到这身体之中的那个灵魂！
　　周扬的灵魂被压制在角落，被一层白光包裹，那白光，是烟儿！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这一回，她用自己的的魂魄护住了周扬。
　　周扬也仿佛看见了我，睁开的眸子里一片清澈，他对着我淡淡一笑，那是他久违的温暖的笑容。我张了张口，哥哥两个字却如鲠在喉。
　　他对着我，默念口诀，我一下明白过来。
　　我直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拿出铜面八卦。
　　“傻丫头，这东西于你是有益处的，也只有你能发挥它全部的作用！我们薛半山一脉最为厉害的便是引雷术，传闻祖师爷曾连下九十九道天雷，是人类的极限。鬼物惧怕天雷，因为天雷里面融合了自然之力。这自然之力，正是你心中善良所感，能灭那些心术不正的鬼怪。
　　你要记住，任何时候，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心中的善意就不能熄！天下万物，皆为因果所累，师父说我们命格特殊。可除去命格，你还是道家之人！
　　你不能只依靠那些特殊命格之物，而应该是用你自己的力量，维护这个世间的正义之事，除恶鬼之途！
　　哥哥不能永远保护你，爹娘不能永远保护你，师父也不能！你应该学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我自己的力量？可我真的能做到吗？”
　　“能，你一定能做到！不管多少年，总会有那么一天！”
　　那些牺牲的人，那些无辜的冤魂，我唯一能替它们做的就是以我自己的力量，除掉眼前这罪恶的根源。让所有因果了结在这里！
　　我咬破中指，血色正常，毫无灼烧感觉。我淡淡一笑，就算没有凤凰血，我一样可以下雷！
　　我闭目念咒，脚踏罡步，周扬所念似乎与我相同，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他在念，还是我在念，又或者是我们同时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念。
　　幽静的深渊下面，涌出一阵阵雷鸣，我能感受到，外面的自然之力在我的召唤下，努力的想要冲破这枷锁，我集中精神，越是强烈的想要引雷，我的心口越是沉闷的厉害。
　　我的口中渐渐一股腥甜，可我的动作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