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饭吃罢,神农自觉地去收拾碗筷,洗过之后就在婴粟的督促下去散步,看着婴粟的小管家婆模样,神农心中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无论如何,也要将婴粟带出谷。
即使这样很自私,婴粟在山谷之中永远无忧无虑,可以安心的做一个纯白的少年,外面的世界危机四伏,神农不知道这会给婴粟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是即使如此,他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可爱的植物小妖怪。
所以第二天一早,感受着自己酸麻的手臂,看到婴粟再次流着口水窝在自己的臂弯里的时候,神农笑了笑。
他们一起烤了鱼之后,神农终于踌躇中开了口。
“婴粟,”神农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舍,“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我……应该离开了。”
婴粟拨弄火堆的木棍瞬间掉落,他呆呆的回头看着神农,“你说什么?”
“我说……”话语开口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就变得容易多了,“我应该离开了。”
婴粟急了,“离开?去哪?在山谷里不好么?”
神农低垂着头,“我在谷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婴粟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带着哭腔说道,“神农你别走,我再也不做弄你,在你的汤里多放盐了,你别走啊。”
神农瞬间哭笑不得,感情在他汤里放盐放多了是这个小混蛋故意的,他还每每看到他无辜的脸就以为这小混蛋当真是厨艺差劲透了,只是这哭笑不得的情绪当抬眼看到婴粟的眼泪时就瞬间变成了慌张。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抹着婴粟的眼泪,将人带入怀中安抚,那眼泪停留在指腹,神农将之放入口中,却是……甜的。
连眼泪都舍不得伤害别人么?神农叹了口气,细心地安抚怀里的笨蛋。
“不想我走的话就跟我一起吧,好不好?”
“跟你一起?”
“嗯,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想看看这谷外的天空吗?蛮荒大地上有着无数的种族和植物,有的给你带来机遇,有的给你带来危险,而且谷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我的族人,我保证,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
“真的。”
“可是我的本体在这里呀。”
神农细细嗅着婴粟发间的香气,“那我们一起带走吧,好不好?”
“好。”
神农看着手中那如同少年一般的艳丽多姿的红色花朵,小心的与少年一同攀上悬崖,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背后的深谷,将这个给了他们愉快回忆的地方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神农带着婴粟继续他的旅途,而他以为是纯洁少年的婴粟却嗅着神农身上传来的与他如出一撤的味道淡淡的笑了。
只是这一个神农怎么够?当初吃掉他的子孙的何止神农一个?他要报复的,可从来不止是这一个人啊。
☆、第55章 罂粟劫(四)
罂粟劫04
婴粟和神农如同子粟的记忆一般相爱了。
就算婴粟不过是个妖怪,更是个男子,神农还是一头扎入了爱河,从此弱水三千,神农却只爱婴粟一个。
他们在天山上采摘雪莲,在戈壁上观察荒芜的野草,与山禽野兽为伍,也同秋水长天一色,短短几个月时间,从夏至秋,他们却仿佛刚刚过了几天而已。
幸福的日子总是快的不可思议,神农擦拭着婴粟额头的汗水,他这几天总是不太对劲。
“还是很累吗?”神农担忧的问道。
“没事呀。”婴粟笑嘻嘻的道,只是苍白的脸色却让他的话没有丝毫的可信度。
神农抿着唇,神色更加担忧,只是婴粟的倔强却让他束手无策,只好将婴粟背到背上,婴粟不过是个小妖怪,还是植物,分量轻得很,神农感受着这几乎没有的分量,心里却划过一丝苦涩。
虽然那分量微小的很,神农还是感觉……婴粟轻了一点。
深吸口气,将担心压到心底,也许……他应该采取一些强制手段了,不能由着婴粟的性子来。
但是神农还来不及采取强制手段,不过短短半天,婴粟却陷入了昏迷之中,看着婴粟苍白的脸色,和越发透明的肌肤,神农心头的惊慌几乎满溢出来,“婴粟!婴粟!”
但是婴粟却丝毫无觉,依然昏迷着,嘴角还露着笑容,仿佛正在熟睡一般。
神农急的几乎白了头发,但是婴粟此时昏迷不醒,他只能不断地叫着他,给他吃一些疗伤用的丹药,却是收效甚微。
神农想到他们在天山采摘的雪莲,雪莲清心宁神,不知道能不能将婴粟唤醒,但是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神农拿出药篓,当看到雪莲已经枯萎的时候,不禁叹了口气。
即使他的保存方法再得当,植物离开了它赖以生存的土壤、水分和阳光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死亡。
神农正感叹着想要将雪莲花瓣放入婴粟的口中时,脑子里却突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了什么,植物?土壤?阳光?水分?
对了,婴粟不就是一株植物吗?
神农焦急的拿出婴粟的本体植株,此时红色的花瓣早已经谢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一瓣花瓣,叶子蔫蔫的有些可怜,根系更是蜷缩了起来,神农看着苍白的婴粟,和他手中的植株,终于知道婴粟为什么这么疲惫了。
是了,即使是一个妖怪,也是一株植物,怎么能够长时间的离开土壤呢?
神农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他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险些害死了婴粟,只要一想到婴粟有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神农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恐惧。
他没办法想象这个世界没有了婴粟他会如何,有些爱情,只此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他想他此生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婴粟了。
还好……神农拥抱着正在昏迷中的人,还好,他还有机会,他的婴粟会一直同他在一起。
既然找到了病因,神农自然不会再耽误时间,此时他们正在密林回返至人族的路上,这里并不安全,还是回到人族再将婴粟种下去,不知道婴粟习不习惯人族的土壤。
只是现下,神农还需要用赭鞭将婴粟的本体好好维护一下,好能支撑更长的时间。
在心爱的人安危的鞭策之下,神农不过用了短短十天就回到了人族的部落,而在回到人族部落的第一件事,便是唤醒婴粟,当知道要栽种本体的时候,婴粟只来得及说一句“水边”,就再度昏迷过去。
好在部落旁边有一条河,那是部落赖以生存的支流,部落中的人用水都是从这里打来的,神农将婴粟种到了河边,看着蔫蔫的叶子重新舒展,挺立的花苞盈盈绽放,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婴粟没事。
而果然,不过短短半天,婴粟的脸色再次恢复了红润,从昏迷中醒来。
“神农。”婴粟的神智还有些昏沉,看到神农不自觉的撒着娇。
神农宠溺的看着婴粟,将他抱在怀里,走出门外。
婴粟看到外面的景象,一些人族女子在晾制肉干,还有男人们在田地劳作,大一些的孩子来回跑跳,鸡鸭的叫声喧闹不已,整个部落中一片欣欣向荣。
婴粟似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缩在神农的怀里,“这是哪里?”
而他埋进胸膛的面孔上,却是一片狰狞,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的孩子们被那些人族一口口煮熟吃掉的场景,每想起一次,便痛彻心扉。
“这就是我的部落,人族的部落,没关系,别怕,以后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神农安抚的拍到,婴粟心里却是一声冷哼,是啊,也是他们的一员,被他们吃到了肚子里,当然是他们的一部分了。
婴粟感觉到自己失控的情绪,他知道,这是因为子粟的心情在作祟,但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勉强扯出笑脸,看着远方。
“怎么了?又难受了吗?”神农看到婴粟脸色不好,急忙问道。
婴粟点点头,两个人又回到了屋子里。
婴粟决定尽快完成他的计划,田里的野菜和神农找回来的那些植物马上就要成熟收获了,错过这一次,就还要再等一年,他等不了了,也不想再等,所有的仇人近在眼前,他又有什么好等的呢?
婴粟笑着,将自己的根系扎入灌溉农田的水渠之中,看着根系分泌出来的液体与水流融合在一起,进入农田,然后被作物一点点吸收,婴粟的心情越来越好。
报仇的希望近在眼前,他怎么会不高兴?
而不过短短一个月,终于到了秋天的末尾,人们已经将田里的作物都收割上来,只是今年的作物有些奇怪,像是白菘,纹路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几不可查的红色,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当发现带有红色纹路的菜特别好吃的时候,人们只当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恩赐,却不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恩赐,而是一个心怀怨恨者的复仇。
冬去春来,一整个冬天过去了,那些秋天采摘下来的作物都已经被吃掉几乎没有剩余了,神农只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短暂,也许,是因为有了婴粟吧。
神农决定在今年春祭的时候告之诸天,他要与婴粟缔结婚姻。
婴粟闻言淡淡笑了,而就在第二天一早,神农就蓦地发现,婴粟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那株栽种在河边的他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