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百年,他注定要回归仙界,何苦在人间留下负累,让他们在这滚滚红尘里来去一遭呢?而且还不清楚是不是害了他。
容徵跪在容母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是生养之恩,“抱歉母亲,我不能。”
容徵的神色太过坚决,容母的幻想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碎,忍不住呜呜流下眼泪。
而容徵只是拿起帕子为容母拭着泪,对于成亲的决定却是丝毫不提。
半晌,容母终于坐在椅子上哭累了,旁边的那名钟姑娘才发出声音。
“多谢容伯母收留,小女子虽与令公子有白首盟约,但是郎既无意,小女如今家族落魄,也不敢高攀,只求伯母两件事。”
容徵一怔,原本如果容府背信弃义,名声总是不好,但是如今这钟家女孩居然自己说了出来,倒是聪明,“你说。”
那女孩抬头道,“一,我想让国师帮我查明我家的祸事真相,我爹虽然不算兢兢业业,但也守法奉公,为人虽谄媚了些,但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望国师帮我查查,究竟是谁想置我家于死地,当然……若是能够为我家平反,倒是我的奢望了。二,我希望容家能还回我的庚帖……但是我家已经被抄,怕是无法归还聘礼了。”
容徵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如今事情一出,他自然知道钟家到底为什么被获罪下狱,全家流放,到底是因为他,而想要置她家于死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呀。
不过这话就不必对钟家姑娘说了,而至于第二件事……容徵转头看向容母。
容母苦笑一声,回到寝室之内将锦盒拿出,里面正是钟家姑娘的庚帖。
钟家姑娘跪地拜谢,起来的时候身体挺直,竟是有了几分坚韧如竹的风采。
容徵温言道,“你家族那里若是我查明没有大错处,会尽力为他们脱罪,只是还需等待。”
“那就多谢国师了。”
容徵见此间事了,也不准备多呆,上一次就多留了三天就留出事来了,这次没有跟周玦事先请示,还不知道那个玻璃心要碎到什么程度呢。
而容母却是突然叫住了他。
“母亲?”
容母看了眼钟家小女,抿了抿唇,“徵儿,我知道你不欲成亲,和阿竹也是有缘无分,但是阿竹颇合我的眼缘,今日不如你做个见证,我收她为干女儿吧。”
容徵一怔,不过如果容母收了她为干女儿,那么钟家小女与他名义上为兄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倒是断绝了以后钟家借此生事的可能。
容徵不知道容母有没有想到这一切,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而既然是正经的干亲,那必定是要上族谱的,日后出嫁容家也需要备上一份嫁妆,而且钟家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此时有个保障倒好。
而钟家小女没有例外的也答应了。
而入族谱之行,就定在三日后。
容徵终于回到了皇宫,而周玦也在第一时刻接到了密报。
密探虽然厉害,但是容徵的内力已经修至先天,所以并不敢过分靠近,所以对于容母三人的对话一无所知,但是之后钟家女并未走,并且要开祠堂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玦看到情报的那刻就气炸了。
容徵!容徵!居然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就算没有典礼,也要上族谱,难道他在他的心里面就比不上那个女人?
周玦气的将手中的情报撕得粉碎,更是恨不得立刻就去摘星楼与之再大吵一架。
而正在此时,却听到侍卫说国师求见。
周玦压下面上的狰狞,将乱成一团的桌子勉强收拾好,这才吩咐让他进来。
而容徵看到周玦却是一愣,不说周玦此时的面色有多难看,连鬓发都有些散乱,还有歪歪区区的奏折……
他似乎并没有选一个好时候。
“你来找孤有何事?”
容徵踌躇了一下,还是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吧,省着某只金龙天天东想西想的玻璃心,“我想问钟家之事。”
周玦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怎么,国师对孤的命令有所不满?”
容徵暗暗白了周玦一眼,“没有,只是钟家的罪名似乎并没有这么严重,贬为庶人也就罢了,并不至于全家流放。”
周玦冷哼一声,“不流放难道还让他们一直留在京城?留在京城做什么?参加你跟那个阿竹的婚礼吗?”
容徵叹了口气,“我与钟家姑娘已经退婚了。”
“真的?”
“真的。”
容徵无比真诚的看着周玦,但是周玦却是怒气升腾,容徵……竟然到现在还在骗他!
是怕他搅了他们的婚礼吗?
周玦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依旧一身月白犹如谪仙的少年,心里弥漫起无尽的悲哀……“容徵,你死心吧,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绝不。”
容徵皱眉,周玦又想到哪里去了,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辩解,便突兀的闻到一阵奇怪的香气,毫无准备之下顿时吸入几口,而他最后的印象,就是某人坚定的眉眼,和熟悉的温热怀抱。
龙涎草13
等到容徵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中午的阳光热情而炽烈,透过窗纱在床褥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容徵轻轻的皱着眉头,眼皮滚动之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寝室,正是摘星顶楼,周围空无一人,容徵微微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头,发现四肢无力,竟是被下了软筋散。
心中燃起一丛怒火,容徵微微下榻,走到外间洗漱,正在洗漱完毕之后,就看到自己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桌美食,都是极和他口味的素菜。
但是容徵却一、点、也、不、高、兴!
任谁被下了这种毒药之后也不会高兴得起来。
而等到容徵想要下楼的时候,看到门口那足足有半尺大的青铜锁,更是怒气勃发。
好,好,周玦真是好样的,居然还跟他玩囚禁的把戏!
摘星楼顶层只有四间房,唯有一间堆满了杂物,而容徵推开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仆役,杂物间里还堆了灶台,以及米面蔬菜应有尽有,显然不是没有准备。
看来周玦是下定决心想要囚禁他了。
那仆役啊啊比划,却是默不出声,显然口舌有疾,容徵不是迁怒之人,也懒得跟他说话,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周玦没有来。
第一天没有来。
第二天也没有来。
直到第三天午时的时候,才来到摘星楼。
“吉时已过,你不用在妄想回去成亲了。”
周玦无比愉悦的说道,虽然有些担心容徵会生气,但是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以后他就是他一个人的,他们有的是时间。
容徵冷哼一声,看着笑的像是透到了油的老鼠一般的周玦,暗自冷笑。
周玦最好不要解了他的毒,若是解了,他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不过眼下,只需要静静等着,他就能看到周玦万分精彩的脸色了,不知道周玦再偷偷摸摸的收到情报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而还不到傍晚,就见周玦出门走了一圈,再进门手中就拿了几张纸条。
周玦看着容徵,似乎想要将容徵的念头全部断掉,所以也不避讳的直接打开纸条,一字一句的念出。
“吉时三刻,国师容徵未到,故容府众人只得先开祠堂,祭祀先祖。并将钟竹之名刻于族谱,是为容母之义女,双方结为……干亲?”
周玦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纸条,翻来覆去的又看了一遍,喃喃道,“干亲?”
容徵冷哼一声,“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你们要成亲……”
周玦说道这里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容徵冰冷的神色,心里骤然缩成一团。
容徵那日归家,必然是去解决这件事了,那日自己问他,他说已经解除婚约,可是自己并没有相信,还对他下了毒,甚至囚禁于摘星楼……他那般骄傲的性子,还会原谅他吗?
周玦一时间冷汗涔涔,看着容徵依旧的神色,“对不起……容徵,是我误会了你。”
容徵冷笑。
“你打我吧,或者骂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乱猜忌,不辩是非,不相信你,还向你乱发脾气,甚至还对你下毒……是我不对。”
容徵沉默着神色,“周玦,从我们初识到现在,我可有一丝曾对不起你?”
“……不曾。”
“那你何以能如此待我?”
周玦苦笑,因为吃醋,因为嫉妒,因为想要得到……因为自己难以言说的心思。
“因为我心悦你。”
因为我心悦你,所以哪怕惹你生气也要阻止你成亲,因为我心悦你,所以直到尘埃落定才敢真正出现面对,因为我心悦你,所以此时此刻……面对你的质问,我除了这个理由,已经没有其他话可以讲。
因为我心悦你。
容徵却是冷笑出声,终于说出来了,因为心悦?因为心悦便可以罔顾他人意志任意妄为吗?
“此间事了,我答应钟家小女为她的家族平凡,你若不做,我还是有几分人脉的。”
周玦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我做。”
“那就走吧,以后别来了,星报我会司人传递给你,我摘星楼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