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男人想救的人可能已经死了,变成了他这个来自现代的人,但是,还是要说声谢谢,毕竟活下来的是他。
张大壮摸索着去把油灯点燃,待看清了炕上的少年时,才憨厚地说了句:“没啥。”
叶乘凉内心还抱着一丝期盼,盼着这不过是一场梦,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可是他发现,周围给他的感觉越来越真实,而且张大壮虎背熊腰的样子也给他很明显的存在感。
不过说起来,这么穷的人家,点油灯是极浪费的吧?叶乘凉想到这一点便说:“把灯吹了吧,你把窗子上那破被掀开,进点光就行。”
张大壮赶紧一口气灭了油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还钱的。”
叶乘凉想起刚才那妇人说的话,便问:“你还差多少?”那妇人要的是二十两,而且从她的言语里分析,张大壮应该是为了救他才不能娶了对方的姑娘,怎么说,他也得关心关心。虽然这小子好像本来就不想娶那姑娘。
张大壮嗫嚅了好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还剩下十五个铜钱。”
叶乘凉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二十两银子等于两万个铜钱。也就是说,他的救命恩人还得再有一万九千九百八十五个铜钱才能凑够刚才那个泼妇要的钱!
将近两万个铜钱……这是巨额吧?!
由于实在是差得太多,叶乘凉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一下,便问张大壮,“到底是差多少?”
张大壮挠了半天的手,才懊恼地说:“我、我算不出来。”
我擦,不光穷而且还笨!怎么会被这么个人救的?白瞎了那一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的好身材,上面安的居然是个猪脑子!
张大壮莫明觉得有些冷,便小心地问:“阿凉,你怎么了?”
叶乘凉阴冷地勾了勾嘴角,“是一万九千九百八十五个铜钱。这么多,你说够不够把那个泼妇砸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张大壮:阿凉,你、你这是干啥呀?
叶乘凉:我用绳子把铜钱全穿起来,这样一会儿把你大伯母砸死之后咱捡钱不费时间。
张大壮:阿凉你真是太聪明了!
叶乘凉:乖,快去借麻袋。
张大壮:借麻袋做啥?
叶乘凉:把这一串铜钱放麻袋里砸你大伯母,连捡都不用捡了,你砸完直接就可以跑。
张大壮:……
☆、坑爹的大夫
叶乘凉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他一个孤儿,要真是那心眼儿实诚的哪能念到大学还在糖研所工作?当然,他也不那么坏,只是对着那些看不顺眼的,他也不会客气,不然也不会闹得有人容不下他,要给他下药害死他。死前他喝的那杯水,他知道里面有东西,可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如今穿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得发愁生计。
不可能不愁啊,穷,那是真穷。打眼一瞅,只要用四个字就可以完美地概括张大壮家里的所有情况。
家徒四壁。
土炕上秫秸篾编制的炕席子好像是这个家全部的财产,也不知张大壮怎么活到现在的。
叶乘凉现在占据的这身体叫叶小凉,十六岁,马头村人。马头村离张大壮所在的红沙村有一百多里地远。叶小凉的爹娘欠了当地地主的钱,被逼得实在是活不下去便双双自缢。地主老爷看叶小凉生得俊俏,意图拿他抵债收回家里当个偏房,叶小凉不欲如此,便顺了地主老爷家的几个包子馒头跑路了。
人被逼急了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这叶小凉年纪不大,胆子也小,却怕极了那地主老爷的残暴,因而一路咬牙跑出马头村,搭上去县城里卖菜的一菜农的牛车,躲在菜桶底下进了县城,随后又一路不停走,一直到红沙村村外头,实在走不动了几乎晕坐在地,被出去砍柴回来的的张大壮给撞了个正着。当时张大壮问他是不是来寻亲戚,他实在没力气就摇了摇头,后来张大壮问他叫什么,他才勉强说了“阿凉”二字。
要说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世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就被张大壮撞了呢?叶乘凉想,一定是老天爷知道他有个癖好,天生就爱虎背熊腰。
不过要说起来,叶乘凉觉得有件事情非常奇怪。这叶小凉也是农家人,却被养得细皮嫩肉的,完全不像农家里养出来的孩子。而且他长得也不像父母。这娃的父母也有意思,这么个漂亮孩子一点也不亲近,与其说是养儿子,倒不如说是像伺候谁家的少爷,弄得这叶小凉十指不沾杨春水,倒真跟那城里的公子哥差不多,也不怪那老泼妇骂他狐狸精。
这国家有一点非常值得称道,那就是男男也是允许结成夫夫过日子的。虽然这样一来就要绝后,所以真正这么做的人很少,也有些为人所不齿,但确实是有一些男人结成了两口子。他和张大壮仅一面之缘,还谈不上成亲之类,不过搭伙一起想办法过日子倒是没问题。他现在身无分文,出去也是饿死,莫不如就先留在这里,想办法先熬过这个早春再说。
张大壮端着一大碗高粮米粥进屋,叶乘凉费了半天劲才看清楚,里面没几个高梁米粒,几乎全是米汤,稀得不成样子。
叶乘凉心里有些嫌弃但抵不过身体抗议,下意识就咽了咽口水。
张大壮说:“我这里没有细米面,你先将就着吃,待明儿个我去司徒大夫家里借点。”
人都这么说了,叶乘凉哪还好意思再说别的?便问:“你呢?”
张大壮特别坑爹地说了一句:“你吃完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尼玛,这碗一共才多大!
叶乘凉本来想问问还有没有碗,一人分一半,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卡在嗓子眼里了,因为张大壮把碗递给他前说了句:“我家就一个碗,你可得端住喽,这碗可有些烫手呢,千万不能摔碎。”
这怎一个穷字了得?叶乘凉顿觉手里的碗有千金重。
不过为了能让脑子更快地运转,好想办法解决以后的生计问题,叶乘凉很快吃将起来。但由于对面渴望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他没好意思尽捞干的,就用勺子把碗里的粥给搅了一下,干的稀的一起喝了,喝了一小半,剩下的给了张大壮。
也不知这样差劲的伙食到底是怎么喂出这样熊壮的汉子,人生真是处处充斥着不科学。
叶乘凉不是能憋住问题的人,好奇就问,有问题就解决,这是他一惯的行事作风。因此待张大壮喝完了粥时他便问:“你只吃这么点东西,怎么长得这么壮?”
张大壮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之后说:“我也不知道,不记得了。”
叶乘凉狐疑,“不记得?”自己吃得如何还不记得?好么你不但穷你还笨你连记性也差?!
张大壮憨笑了一下说:“乡亲们都说我十五岁时去服徭役,可是我不记得这些。去年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就不记得。我大伯母说我兴许是干活时摔坏了脑子,所以变傻了。”
那个刻薄的女人说的话也能听?
叶乘凉心里冷哼,“没看大夫?”
张大壮一脸郁闷的表情,“看过的,司徒大夫医术可高明,我娘原来眼睛看不见东西,后来在司徒大夫那医治,现在已经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了。不过他收的诊金贵得吓死个人,我攒下些银钱全都进了他口袋里。”本来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是有些银钱的,后来每日里卖些柴和鱼也得了些,都一并攒起来了,可是一次给娘看病,还一次给自己看病,这一次给阿凉看病,就被那大夫都给收作诊金了,只给他留了十五个铜板。
这么黑?!叶乘凉眼珠一转,琢磨着会不会也是穿过来的?这种有便宜不占不痛快的风格怎么听起来跟他这么像呢,有空应该去会会。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吃饭问题,如果顿顿喝这么稀的高粱米粥,他一定会发疯。
他现在所处的这国家叫齐晟国,头几年跟东边的束梁国打杖,各地都被征收各种赋税,弄得民不聊生,而叶小凉的父母也就是在那时候欠下了地主家的钱。当时他们为的也是活命,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收场。
现在是三月初,刚过了年没多久,家家都是最穷的时候,基本没多少余粮了。叶小凉死了,可他叶乘凉却不能死。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张大壮有把力气,起码柴砍得多,烧炕烧得倒是挺暖和的,不至于因为家里就一条被子而冻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叶乘凉的手越过被子戳了戳躺在炕上一声不吭的张大壮,暗说这触感真特么爽,肌肉可够结实的,同时一边问:“你打算怎么办?”傻了呵呵的,居然还用被子弄个楚河汉界,说什么为了他的名节着想。死二愣子,他一男的要个屁名节!
张大壮被戳得有些痒痒,赶紧往里缩了一缩,才说:“你别闹,明天只能去司徒大夫家里看看,能不能先跟他借一借。”
叶乘凉两次听到张大壮提这司徒大夫,不由好奇了。那么个黑人,吃进嘴里的还能再吐出来?不科学啊。不过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因为十五个铜板在这时候也就买个几斤大米,两个大老爷们儿就这点财产,别人好意思听他都不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