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去柱子家看看。”李敏说着,又扭头看看念祖,叹息一声,“闽大哥,你知道哪里郎中医术高么,念祖这病越来越重了,先前还能完整说出句话来,刚才就把人家牙叔给伤了,唉!以后不能让念祖随便出门了……对了,郦儿也别交给念祖看了。”
李敏这话番一说出来,念祖的脸暗暗露出苦意,不能看郦儿,那么晚上就……
“我先去族长家一趟,顺便再找床被子来,晚上跟念祖分开睡。闽大哥,还麻烦你做饭,你们先吃着,我去族长家。”
李敏说着站了起来,抬步朝外走,闽坚在门口拦住他,一边说道,“族长家还不急着去,你先吃了饭再说。至于念祖么……让他跟我睡吧!”
闽坚憨直的脸上闪过一抹真诚之色,他是诚心诚意帮李敏的,再说了,齐劭来了之后,用度都是他自己的,连不住的房子都收拾得一干二净,那屋子实在没什么了,敏儿去要床被子,那也是应该,可是人家族长家不欠他被子啊,闽坚当即决定把自家的被子抱来。
李敏想了想点点头,让念祖跟闽坚睡也好。自己倒是没事,可是晚上念祖不正常的话,压到郦儿,小孩子可经不住折腾,念祖那体重……一路而来,差点把他都压垮了,若换成郦儿,不得小命丢了。
当晚,李敏去了福喜家后,看到健康的柱子,心下宽慰了阵,可是福夕氏却不愿意再出现见李敏,更不肯与李敏说半句话,显然是对李敏生了怨言,若不是李敏,她家的柱子也不会被扔在天然河,若是再晚发现一步,儿子的命都没了。
李敏来了之后,却全然不提抱走柱子的人是谁。这令福夕氏更加不安起来。福喜家的,只有福喜待李敏还算热忱,李敏将一篮子鸡蛋放下后,便很快地告辞了,出了福喜家路过不远处属于自己的那块地皮,李敏犯了难。
将来他们是要在这里生活的,可是与福夕氏的关系却搞得这样糟,那可怎么办?
当晚,念祖便被一个人扔进了偏房与闽坚一起住,李敏则是抱着郦儿在之前齐劭住过的那间主卧中休息,半夜中,郦儿闹腾着哭了起来,李敏早准备好了羊奶,热了之后就给她喂下,郦儿喝了之后,小精神特足,不一会儿尿了,然后又哇哇地大哭起来。
李敏睡在郦儿身边,看着郦儿自己玩,他困得直点头,不知睡了多久,这才听见郦儿的哭声,李敏惊醒了,发现该换尿布了,于是披着衣服推门出去,却发现晾晒的尿布,没一块干的,郦儿没尿布用了……意识到此,李敏仰面望天,无声地发出一声感叹,忙了一天,他忘记把郦儿的尿布架火烘干了,现在可怎么把,再拿件衣服扯成尿布?
混混噩噩的,李敏干脆拿自己的衣服给郦儿掂上了,这时候郦儿才不哭了,总算是到了天亮。
第二天,李敏第一要务便是揣着银子去镇子,给郦儿买一大块布,回来做成尿布。顺便打听了一下,打了个有名的老中医给了银子,好说歹说把人给请回来,让他给念祖看看病。
郎中来了之后摸着念祖的脉,很是一番神道,李敏就看到他一会皱眉头,一会又捋胡点头,一会又很是不解地迷惑地瞧着自己。李敏是不懂医术的,否则他早亲自上阵了。
还好,郎中总算给念祖开了药,李敏便拿着药方兴冲冲地要与郎中雇马车一块回镇子上。
这边还没有走出大门,门口就站了一人,李敏见是李庆,忙笑着把人给让进来,“庆叔,您先在家里呆一呆,我先去镇子上抓药。”
李敏低头看看老郎中写得满满三页纸的密密麻麻的药方,心中暗暗发苦,这得买多少药啊。他虽然不心疼钱,可是这么多药,会不会把人吃傻了?刚才老郎中告诉他煎药的流程,李敏一一记在心头,同时感慨程序太复杂了,他以后得每天蹲灶前给念祖煎药了。
“大郎我不急,正好与你一齐去镇子上一趟,置办些东西。”李庆精神头很好,这便与李大郎雇了隔壁陈娃子家马车,一行三人上了车,摇摇晃晃地朝着镇上而去。
老郎中依然皱眉拈须,满脸的不解和古怪,一边老神在在地絮叨,“从没见过这脉向,这小娃的脉向怎地如此古怪?!”见到没人理会他了,老郎中扭头又对李敏念道,“李公子,你可要好生照看你弟弟,依老夫看,他这病不轻哇!”
“说谁?是念祖病了?”李庆正打算开口与李敏说些事情,突然听到老郎中这番话,不由反问道。
“念祖的脑子总是不太清醒,这不,才让老先生来看看,没想到病得还真重。”
李敏感慨地点点头,他倒是不怕念祖一直傻下去,这样个傻子留在身边,李敏也情愿养活他一辈子的;可是现在,李敏也发现了,念祖这个病时而轻时而重,连他都看出来了,念祖有时候脑袋很好使,有时候又很糊涂,说发脾气便很危险。
李庆笑了笑,拍拍李敏的肩,截断老郎中的话茬,“大郎,你说李毓风被带回帝都,他会因为魏五之死,而受到惩罚么?”
“您是想问问魏五叔的死能否昭雪吧?”李敏续道,“魏五能否昭雪要看李尊道与萧家的恩怨有多深,确切的说是申屠世家与萧家的恩怨几何?你没看上面并没有理会县老爷对魏五死的整理供词么,甚至连那断了的烟杆,也不过草草收起来。”
“这么说李毓风逃脱的机会很大了?”李庆进一步追问,李敏刚才说的话使他恍然,申屠世家与萧家不对付,并非一两日之事,李毓风杀人能使萧家对袁修真之死,痛快报仇;但是曹横之死,却令萧家陷入困境。萧家的杀手持悬刀而亡,但申屠世家的人也同样死了,耐人寻味的是,申屠世家的杀手所持的竟然是萧家的兵刃。
这件案子即便告到皇上那去,似乎都是对萧家不利。但是萧家只有稍微一查,便能捏住申屠世家的弱点,极有可能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结果,问题是这两大世家,可能在没有杀死对方之前,而互拆台么。
“那么齐劭呢?他走了?”李庆冷不丁问道。
李敏面色微微黯然,颔首回道,“回去了。不知道这一次,齐家的命运会怎样。”尤其是那个真正的齐劭,在这场事件当中,真正的齐劭到底在扮演怎样的角色呢,默许这个假齐劭“为所欲为”,也许他也是不由衷的吧。可是李敏却不能够原谅。兄弟是可以两胁插刀的,但在这个世界上,李敏已经没有这样的兄弟兼朋友了。
到了镇子上,经过布庄,李敏看到一件紫色花样的布衣,在下面还琳琅满目地放着一大批的未成衣的散布,同样有一款紫色圈罗纹的料子,李敏伸手摸了摸,是锦缎,贵公子穿的,不太适合乡下人,但是那件紫色花样的成衣却是棉布的,很适合在乡下穿。
这时候布庄进来两个穿着绸缎的年轻妇人,一边讨论着做花样活计,一边选布。其中一个梳着荷花髻,芯蕊处贴着秀美荷花簪的俏妇人朝李敏这走来,一眼就看中了李敏手中的布匹,“看吧,这件衣服给我家相公做正合适。”
她声音清美,话音刚落,后布庄门外急忙忙奔进来两个小丫头,齐齐的簇到荷花妇人跟前,其中一个小丫鬟身子一挤,硬是把同样站在原地摸着紫锦缎的李敏给挤开,小丫头圆圆的脸庞对着荷花妇人腆着笑,回头使屁股对着李敏,不时地晃着脑袋,脑后勺似乎能扮成个鬼脸,冲着李敏鬼笑。
“夫人且莫动手,由奴婢拿着就好。”圆脸丫鬟忙将紫锦缎抱进怀中,径直跑着朝掌柜而去,“我家夫人看中这匹布了,掌柜你快些包好。”
李敏退后了两步,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下其实有些好奇,古代的这些贵妇是怎么生活的。可是亲自带着丫鬟出来挑布么?他看到那荷花妇人鲜嫩如葱一样的小手,李敏大为感叹,原来贵妇人的手美得比现代的手模还要精致,她们一般都是不干活的吧?
“公子公子?”李敏蓦地回神,循着叫自己的声音而去,见是那荷花妇人,满面带羞不好意思地赔礼道,“我家的薰儿很是无礼,这匹布本是公子看中的吧,多谢公子割爱了。”
荷花妇人面庞俏美,说着话便仪态万方地朝李敏行了个礼,接着便领着与她同伴的妇人一齐出了布庄。李敏听到她的同伴说,“你向人家公子赔礼有何用,他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买那匹布呢!”
“是呀,我也觉得男人不可能会拿这布绣做衣裳呢。”荷花妇人的回答声渐渐地远去了,飘散在空气中。
李敏听得,只是笑笑。暗道这荷花妇人倒是够霸道的,所谓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仆人。圆脸的丫鬟薰儿盛气凌人,这荷花妇人也不遑多让。一句不可能会绣东西,便抢了他事先看中的布去;一句赔礼道歉,便定了那紫锦缎布匹的主人是她,而非自己。
呵呵,莫非这些有钱人家的人,说话都这样有教养吗。不过平淡的一句话,便无形中夺走了别人的意志,李敏当时便算是想开口要回那匹紫锦布,恐怕也会落得个嘲笑之声呢,因为荷花妇人说了,“男人不可能会绣做衣裳”……可以想见,李敏当时若是坚持要回紫布,会遭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