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他听得一声尖锐的鸣叫,随后洞里远处也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阵叫声,他鸦翅般的长睫一抖,慢慢睁开眼,他知道,这是那吸血蝙蝠回来前的预兆。
他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准备迎接那吸血蝙蝠的到来。
过了不到五分钟,那吸血蝙蝠果真展着肉翅飞了回来,它慢慢地在洞顶盘旋了一周,缓缓落到了叶宇征的身边。它低下头,用肉翅朝叶宇征扇了一下,正看到他黑亮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它又朝着前走了一步,贴到了叶宇征的身边,随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随即不出意外地看到叶宇征漂亮的眼睛动了动,接着整个人害怕地微微瑟缩了一下,显出有点可怜的样子。
它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人类眸子里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接着张了张肉翅,用两只前肢按住叶宇征微微颤抖的肩膀,亮出犬齿就要咬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叶宇征握住刀柄的右手猛地朝吸血蝙蝠的心口刺了进去!那吸血蝙蝠只愣了一瞬,立刻抬起前肢来抵挡,然而这一瞬已经足够叶宇征将整个锋利的手术刀刺进了它跳跃着的心脏!
吸血蝙蝠猛地受痛,右翅一扬将叶宇征击飞了出去,叶宇征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勉强支撑起身体蹭到了一侧的洞穴墙壁上靠着坐了起来。
只见那吸血蝙蝠痛得整个肉翅都微微颤抖,抖着前肢想要将手术刀从心口□□,然而叶宇征那一下的力气太大,将整个刀柄都推了进去,它迫切地想要将手术刀弄出来,却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宇征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皱着眉看那兀自扑棱着的吸血蝙蝠,心头有些疑惑:“按理说整把刀正刺中它的心脏,它折腾了这么久,也早该断气了,怎么眼下还越扑腾力气越大了?”
他又动了动身体,朝那吸血蝙蝠蹭过去一点,仔仔细细地观察那蝙蝠,良久才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那吸血蝙蝠体型实在是太过巨大,胸膛也十分厚实,那柄手术刀又太短,即便将整个刀柄也刺进去了也不能将它完全杀死!
叶宇征抬手蹭了蹭唇角溢出的鲜血,准备一不做二不休,上去再补一下,一定要让这个怪物当场毙命。
哪知他刚上前了一步,那吸血蝙蝠却猛地跳动了一下,朝他亮出了尖锐的犬齿,并且一下下,虽缓慢,却坚定地朝叶宇征蹭去,丑陋的眼睛里闪耀着极度愤怒的光。
叶宇征没想到它胸口被刺了一刀还能有这样大的力气,他现在虽然身体可以活动,然而动作却远不如平日里敏捷。况且从昨日开始,他便觉着有些低烧,偶尔还会做恶梦,就像现在,即便麻醉剂的效用退去了,下肢却依旧麻木,这些正是被组织胞浆菌感染的症状。
现在的这种情况,若是打了起来,真的说不准自己与那被刺了一刀的吸血蝙蝠谁的胜算更大。他想着还是先出了这蝙蝠洞要紧,等自己恢复过来再收拾这怪物不迟。
他倚靠着墙壁一点点站了起来,蹒跚着朝洞穴外面走去,这个洞穴极深,他沿着洞壁走了十多分钟还不见尽头,一路上头顶有巴掌大的蝙蝠打着旋飞过,只是那些蝙蝠只好奇地在上空盘旋了一阵,就又回到洞顶倒立着休息了。
他又走了足足十分钟,前方终于现出了一点光亮,随着向前行,那光亮一点点扩大,明亮的景色也终于一点点浮现出来。
叶宇征这时候已经浑身酸软无力,双脚直打颤,他强忍着疲惫出了洞口,又朝着密林的方向走去,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远远地离开这蝙蝠洞,不然一旦等那吸血蝙蝠恢复了过来,自己就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不顾一切地朝前方走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然而视线却一点点模糊起来,他强忍着睁着眼,朦胧中看到远处有个修长的人影在晃动,他晃了晃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那身影却愈加的清晰,直到那身影一点点向他走来,只余十来步的距离。
叶宇征朝那人影仔细辨认了半晌:“应……少则?”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空就摔了下去。应少则上前一步抱住叶宇征软下的身体,低头问他:“叶宇征,你怎么样?”
叶宇征在应少则怀里挣扎了一下,想要站起身,却根本使不上力,他抬手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吸血蝙蝠还没死,快去杀了它!”
“在哪儿?”
“在洞穴里,我刺了它一刀,但它还没死。”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来。”应少则将叶宇征软下的身子靠放在一旁粗大的乔木树干上。
叶宇征摆了摆手:“别管我,快去杀了它,否则等它恢复过来就不好对付了。”
“我知道,不过你要先注射血清。”
他从登山包里掏出装着深绿色液体的玻璃瓶,取出注射器,将针头插入密封的瓶口,接着将注射器注满,随后娴熟地将血清推入到了叶宇征的静脉里。
等一切收拾妥当,应少则对他道:“你不要动,在这里好好待着。等吸血蝙蝠毙命,我们的这次生存实习就结束了。”
叶宇征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朝他点了点头:“嗯。”
应少则又深深地看了叶宇征一眼,才起身朝那蝙蝠洞而去。
叶宇征浑身放松地坐在潮湿的泥土上,仰着头看树顶上被朝阳染成一片金色的浓密树叶,一种许久没有的轻松感弥漫了全身,他一动不想动,只想整个人永远沉睡在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一只卷尾猴抱在树枝上,长着短绒毛的头在树干上蹭来蹭去,那卷尾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般,转过头好奇地注视着他,待它犹豫了片刻,松开手中的树枝朝叶宇征跳来。而就在这一霎,原本浓绿的热带雨林忽然一暗,叶宇征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他再次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模拟教室中那副超大的全系屏幕,屏幕上呈现着一行黑体字:“模拟生存实习结束,成绩录入中,请稍后。”
叶宇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颈部,所触之处一片光滑,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无比真实。”
他从仪器上坐起来,卸掉了贴在身上的感应带,起身朝门口走去。
叶宇征刚刚推开门,对面房间的隔离门也被推开,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随即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很高兴认识你,”他将手伸向了对面的人“叶宇征。”
对面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也朝他一笑,伸出了手:“应少则。”
马琳德咖啡厅的角落里,罗生与纪莎莎正面面相觑地坐在方桌两侧,目瞪口呆的盯着对方,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人生体验,至少很少有人能如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坐在自己的对面。
罗生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自己,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涌起了热泪盈眶的冲动,然而同时,对面的那个‘自己’却表现得较自己而言冷静得多。
方桌另一侧的叶宇征修长的手指相交放在桌案上,看向纪莎莎:“你这边是什么情况?”
纪莎莎表情温柔地看着叶宇征——其实她内心并没有一点柔情似水的情绪,只是透过她秋水一样明亮的眼睛,精巧挺直的鼻子,形状姣好的红润嘴唇以及线条柔和的脸庞,原本冷酷的表情也变得温软甜美,让人不由得观之可亲:正所谓论刷脸的重要性。
而同时对面的罗生却哭晕在桌子上——顶着一张粗犷的脸真的很影响自己撒娇的情绪好么!他已经有多久不敢照镜子了自己都记不得!如果一开始他就长成这样自己也不会抱怨,本来是根正苗红的软萌妹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粗犷汉子,论谁也承受不住啊!
罗生还兀自沉浸在自己悲痛的情绪之中,对面的纪莎莎对叶宇征开口道:“我只记得乘坐的地铁发生了事故,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医院,后来有个声称是我父亲的人来医院里接我,说我所在的校车发生了事故,我没有办法只能谎称自己失忆了,跟着他一起回去。”她身子微微向后倾了倾,情绪有些轻微起伏:“当时我一觉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真是没有办法承受。”
对面的罗生立刻飞来几十计眼刀,纪莎莎停顿了一下:“抱歉,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又开口道:“我向声称是我父亲的那个人询问了当天同时乘坐校车的人的资料,当我看到那张与原本的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的照片时,我的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人会不会与我一样,也是发生事故的地铁上的乘客呢?”
“所以你给我发了那封匿名的邮件?”
“没错,”纪莎莎端起面前的黑咖喝了一口:“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如果贸然对别人讲这些的话,我只会被人当做精神失常,所以我找到了你的联络方式,使用了匿名终端给你发了邮件:我知道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话,你们一定会同我联系,而事实也正如我猜想的那样。”
“对于我们身上发生的情况,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纪莎莎摇了摇头:“我在网络上查找了许多有关的资料,可没有任何帮助,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情况——当然,或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不过并不为人所知罢了。”她明亮的眼睛看了看叶宇征:“你们有什么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