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里嘴角微抿,然后说道:“琪儿喝了,比我喝了还要管用!娘子,啊!”
看着绵里坚持,步琪只得乖乖张口。
等一碗鸽子汤被步琪喝完,绵里脸上才露出笑意。
步琪拿着帕巾擦拭了绵里和自己的嘴角,看着绵里还是笑着,便挑眉问道:“为何笑的这么开怀!”
“民儿好了,我很开心!可是我更开心的是琪儿和我一起喝了鸽子汤后,我就觉着心里暖烘烘的,比我自己喝还要受用。”绵里用手擦着步琪的眼睛。
“看这熬的,等下就去歇了吧!”绵里心疼的说。
步琪点点头:“我省的,倒是还有一事需得你去做。等会儿你要是觉着不困的话,去长公主府里一趟,我总觉着五姐最近有些怪怪的。”
绵里听了,有些怔松,毁容之险让绵星的性情变的不再活泼,反而有些沉默,绵里知道这种内心的创伤需要时间的抚平,更何况主谋的那人还算是逍遥法外。
绵里点头:“好的,等陪着阿娘她们用过晚食,我就过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公主府, 西偏殿中, 此时灯火通明, 将绵里送至此处, 小官宦便离开了,只留下绵里姐妹在屋子里。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灰黄, 绵里安静的坐在榻上看着对坐在榻桌对面的绵星,打量了下, 只见绵星她轻纱罩面, 眼睛中似乎也少了以前的那股灵动。
绵里的注视没有引起绵星的波动, 绵星她伸出纤纤细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绵里。绵里俯身向前轻轻伸手接过, 然后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等茶水回甘后,绵里口中方才谢着:“五姐,你泡的这个茶口感不错, 五姐,你什么时候手艺这般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绵里带有几分戏谑的问道。
听了绵里的话, 隐约间绵里看着绵星脸上的轻纱开始微微浮动, 可以看出绵星心中似乎有了些波动,只是要是往常对面的五姐应该欢快的,邀功般的跟着自己笑闹了吧?绵里心里想着,手自然的摩挲着茶杯。
强自镇定后的绵星,收拾好心情, 对着绵里说道:“六妹,我也是刚刚不久学会的,六妹能喜欢就好,这还是和小雨学的。以前还笑你傻,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不瞒你说,我现在也喜欢上这般喝法,以前不懂,现在才感觉着苦后回甘,真的不错。”
绵里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总觉着五姐说出这话是意有所指。一时间,两人就安静下来,如同没有了话题。这般安静的氛围何曾在两人相处时出现过,绵里抬头仔细的打量着绵星。绵星也不羞恼,就让绵里看去,她掀开面纱轻口抿着茶汤。
“五姐姐,你与以往好似大大不同了,你安静了。”绵里一点也没有避讳的和绵星说着。
绵星听完就咯咯咯的笑着,声音还是如以前那般清脆,只是眼角笑着笑着,就有泪珠涌了出来,她拿着帕子擦干后,半晌才平静下来,绵星眼睛注视着绵里,开心的对着绵里说:“还是六妹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娘亲她们那样都对我小心翼翼的,好像我现在就是个很容易就碎掉的瓷器。”
绵里拿过茶壶给自己和绵星的茶杯里倒上八分满后,才弯着嘴角笑着:“五姐姐,难道你不是么?”
绵星歪头,像和以前一样调皮的问着:“是么?”
绵里直视着绵星,过了许久,绵星有些受不住绵里的直视,才点头道:“六妹,你说的对,长大是付出代价的。我只是已经碎过的瓷器,已经不怕了。”
不怕了,三个字让绵里心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绵里才点点头:“可是别人是,但是我的五姐不是,因为我的五姐,还有她的小六!只要小六在一天,她就可以天真烂漫的活着,五姐,初春的时候,小六就要拔营去南虫,五姐可有想过和我们一起走?”
绵星抬头看看这偏殿上空雕龙的屋脊,半晌才说道:“要走了么?那么此去南虫,都有谁?”
绵里似乎沉默了一下:“我们一房,还有阿娘老祖宗她们。”
绵星微微叹气:“走了啊?走了好!那可真是可惜,我还不想走呢!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做内侍官还不错,想你们了,我就去看你们去。”
绵里身子前倾,坚定的眼神对视上绵星:“五姐,我想带你一起走,这个谁都拦不住。”
绵星听了绵里的话,似乎是笑了,眉眼弯弯:“小六,你孩子气了!我相信,小六妹妹一定能做到,但是,你不能。”
绵里呼吸有了些急促,嘴唇嚅动。
绵星抬头看了绵里一眼:“你说这话,三个月前,我会相信,一个月前,我可能也会相信,但是现在我只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你不会成功的。”
绵里握住茶杯的手,青筋浮现:“为什么?”为什么五姐?为什么五姐,你这般肯定?绵里心里急速的问着,可是开口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绵星一字一顿的说着:“因为你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因为拒兽营五千将士,因为拒兽营五千将士的家庭,因为绵家,步家。还有你绵里,我的六妹,你一直都不曾是个冷血冷情之人。”
绵星说完,绵里的脑海里,血光漫天,似乎金戈相交,似乎又有激光炮混杂期间,学院里出征前的誓言似乎在绵里耳边回响:我以血肉之躯,驱除虫族,护我人族安康,此生为意志,不受蛊惑,虽死不悔。
忠诚和归属一直都隐藏在绵里的内心深处,因为来到了大玥,自然的发生转移,护我亲族不受蛊惑,虽死不悔。有了亲人后,绵里不想做一个无归属的人,那种感情没有归属的,空白的人生。
绵里颓然的放下茶杯,叉手在桌子上,颓然的说:“五姐,你比我,了解我自己。你,赢了。”
绵星哈哈笑了下,语气带着丝丝伤感:“其实我宁可不知道,可惜,还是让我懂了好多,未来你不要为我担心,有长公主护持着,我的日子过得很好。”
两个人的呼吸听起来都有了点沉重。
“五姐,能和我说说,你的想法么?”半晌绵里直视着绵星问道。
绵星想了想,她将自己的手指竖起,对着嘴处嘘了一下。
“不可说?”绵里摆了头问道。
绵星摇摇头。
“不能说么?”绵里又问道。
绵星还是摇摇头。
“那。。”绵里还没有说完。
绵星就开了口:“暂时不要问我,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得过且过吧!”
绵里有了怔然,双肩塌下,喃喃说道:“那这样的日子可是有的挨了。”
绵星还是摇摇头,绵里的心里沉甸甸的,外面的梆子声,声声催人走,绵里突然觉着以后可能和自己五姐再有所畅谈,似乎已经不再可能,她转头看着绵星,绵星似有所觉的撇开头:“莫要想多,路是我自己选的,六妹,你莫要归咎于自己,也许多年后,你会觉着我的选择没有错误。”
绵里终是走了,那夜走时,天空飘起霰雪,在等灯光的映照下,发着银光,绵里在回首间看着轻纱敷面的绵星,是那么的孤单影只,那种孤寂感一直印刻在绵里心中。只是此时,绵里心中怅然若失,她的五姐,终是和以往不同了。这个叹息,一直在绵里和绵星的以后的相见中,存在着。绵里看着自己的五姐做内官,封贵妃,登上后位,直至位登太后之位。
绵里一直都想问绵星一句:“五姐,当年未曾跟我走,你可曾有半分后悔?”
可是直到绵里亲手送着绵星进入寝稜,送入庙堂,都没有问出口过,看着权势在握,冷肃着脸的绵星,绵里觉着,也许,她的天真烂漫的五姐,也许后悔过吧,而绵家所能做的,就是护持着五姐的血脉延续下去,此生不悔吧。
天空飘起了小雪,曾经烂漫的荷叶青桃,似乎一夜之间腊梅绽放,不惧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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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玥历,寒帝三年,三月初三,晴。
寒帝二年的大战,因为拒兽营的横空出世,将北方蛮族打的是落花流水,一下子解决了一直困扰着大玥的难题,使得大玥国在二年的时候,万国闻名,加上国内的风调雨顺,粮食生产的增加,使得大玥国民的幸福感增加了不少。
度过了隆冬时节,所有的人家都脱下了厚厚的棉衣,穿上薄衫开始享受着春天的回温,京郊的山林,开始受到各方来者的践踏,不对,踏春。
已经长了两颗小门牙的小包子,正坐在一块铺在草地上的毛毯上,捧着她阿娘给她削皮过的青瓜,慢慢的啃着,时不时的有汁液溅到身上,旁边的奶娘在给她慢慢的擦拭着,每次擦拭完,奶娘都会收获一枚小包子感激的笑容。
在桃林里,绵里携着步琪的手,漫步期间,那桃花的香气萦绕着两人。
“岳母真的打算好了么?”绵里有些惊异的问着。
步琪含笑点点头:“阿娘打算好了,她说步绵两家,百年间就相互扶持,此番你去南虫经略,步家应该走在前列,起码在商业上,也能给你一番助力。”
步琪没有想到自己的阿娘是那么决绝的要把步家迁徙,毕竟南虫的环境对于京城附近来说,并不好,去了那里没有安逸,只能不停的自建,就是这样步家居然没有想要拖后腿的意思,反而发动族人,准备迁徙,其魄力不得不让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