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夏瑜一直就没仔细去想过为什么晋越燕会同时打齐国,虽说这个年代打仗不稀奇不打仗反而奇怪,但齐国毕竟是大国,管仲改革,桓公称霸,虽然后来有点没落,但积下的底子还是蛮厚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轻易来招惹,这会儿怎么同时惹上了晋越燕?齐国到底犯了什么事情给了周边国家一起动手来打的借口?
这儿会夏瑜明白了——齐国的权贵大族田氏造反了。
造反其实是个技术活,在这生产力不太发达的年代,社会进程通常前行的较慢,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在夏瑜那个时空里被誉为春秋结束战国开始的标志性事件,这两样事情都是臣下造了国君的反,一个是把自己君主的国家一分为三收入了自家囊中,一个是夺了君主的国没改国名,总之用后世的说法都是造反,但这个造反的过程异常缓慢,用了近百年几代人的时间才逐步完成,不像后世,曹操抽干了汉朝就用了几十年而已。
造反弄不好很招人怨,哪怕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都没称帝,过程也够曲折艰辛的,还受尽天下人唾骂,这期间经历的波折看过《三国演义》应该都知道,所以说造反是个技术活,技术不过关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反弹把自己给弹灭了,这不,貌似田氏就没过关,引起晋越燕一起动手,反弹大了点啊。
拜夏瑜那绝对完美的礼仪所赐,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贵族,可能是个没落贵族但还是贵族,所以没人想得到他其实不知道这时候齐国田氏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提前了好几十年将自己的国君逐到了东海边上,而实际上夏瑜刚来时就被抓壮丁去军营当伙夫了,后来又被田至奉为上宾,虽然在平阴府的藏书楼里泡了好久,但田至本来就是田氏子弟,当然不会在自己的藏书里留下田氏造反之类的书简记载,是以夏瑜此时被孔伟质问时才知道自己身在这个时空的齐国此时的朝堂情况——貌似己方不太占理。
措手不及,如何回应?
造反是很多臣子都会做的事情,但名声上可不太好听,他总不能直接对着孔伟承认说:对!我们造反了,可是我是刚穿越来的,对此不负责任,再说你老板的儿子的儿子以后也会造反的,你这么问我等于自打嘴巴。
这话说不出口。
夏瑜沉吟良久,孔伟见其不答,接着道:“受奉于乱臣贼子,可谓忠乎?”
夏瑜脑子终于有点转弯了,觉得不能被孔伟这么牵着鼻走,拼命回想历史上有没有什么“案例”可以让他直接借鉴的,但人的脑子可能都是如此,受到压力时首先蹦出大都是比较熟悉记忆。想到历史这个词,夏瑜脑子一下子蹦出很多后世电视里的傻不拉狗血剧,里面的皇帝要么苦恋傻不拉野蛮女友,要么明明脑残要死还口口声声以百姓为先,然后再次跑去狗血苦恋白菜女,然后夏瑜想到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道:“吾禄吾俸,民脂民膏,守土卫民,将之天职,何谓不忠?”
孔伟愣了,在这个年代老百姓的命其实很不值钱,说不值钱都是轻的,虽然礼乐文明也讲仁德,但那就像高高在上的神轻轻洒下的一滴露珠,能不小心洒在那个贱民的头上贱民都得感恩戴德,事实上,就算是讲仁德的贵族,也没几个会直接说“吾禄吾俸,民脂民膏”这样的话,因为这时代的臣子都把俸禄当做是君主的恩赐。
夏瑜的话,等于直接说,自己不忠君,不忠主,只忠民,这个观点对于这个时代来讲,未免有点太过惊世骇俗了。
☆、第 29 章
孔伟被惊住了,一时间到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但也说不出这就是对的,只得转换话题,道:“足下陷廪丘,不宣而战,礼乎?”
夏瑜在心里都开始狂嚎了:你有完没完!?这外交辞令根本不是人说的好不好!?我肚子就那么点玩意,你再说下去,我就把能说的话都掏空了!咱能别这么说话了行不行!?太他妈的拗口了!玩不转啊!
但见孔伟又发问,夏瑜没办法,值得硬着头皮再上,听得孔伟说起“不宣而战”这回事,夏瑜才想起来,貌似按照《周礼》的规定,打仗前是要先宣战的,递宣战书的,夏瑜有些吐血的想,你到平阴筑坝引水准备灌城的时候,宣战了吗?不过他不能这么问,因为他这么反问了,对方来个我只是扎营筑坝没有开战就能把他憋死了。
其实这《周礼》里的很多东西包括军队不可以不宣而战这些,此时人们早就不是那么在意遵守了,但这就和美国人扯着人权的旗号去伊拉克抢石油是一个道理,你可批评美国不要脸去人家家里抢劫,但绝对不能说人家的旗号——人权这东西是狗屁,不然就会有无数的公知民主精英道德君子用唾沫及“微博”把你淹死了,说不定还无数高举言论自由大旗的民主斗士冷艳高贵的指着你等“贱民”的鼻子叫你闭嘴,虽然公知们私下里捞钱的时候从来不比别人手软,虽然高唱言论自由的开个的民主斗士对删号删帖让别人闭嘴这种把戏轻车熟路,你可以鄙视公知鄙视民主斗士,但他们扛着的那面大旗却是不能轻易否定的。
夏瑜的脑袋又转了转,以自己宅男技术流长期混迹网路,围观掐架论战无数的经验,夏瑜非常聪明以及从容的应对了这个问题,开口回应道:“齐晋交战年余,战未止歇”,说着,眼神猛地锐利起来,道,“我们一直处于战争状态,还用得着宣战吗!?”
孔伟微沉吟,想要再开口说些,但夏瑜却抢先开口了,道:“孔伟将军,你用不着和我在这里绕圈子了,我直说吧,你退兵,我们相安无事,你不退兵,咱们死磕,然后一起完蛋,不过你完蛋的可能性大点。”这么说着,夏瑜在心里想,再他妈的不抢先开口,让你一直玩外交辞令玩下去,我的就要脑细胞被耗死过多而亡了。
孔伟没想到两人刚才还在文绉绉的用雅言对话,这会儿对面人突然就上大白话了,还是十分直白霸道的大白话,说实在的孔伟门客出身,也是个没落贵族,但常年在军中任职,“雅言”辞令这种东西他虽然会,但也嫌拗口,听得夏瑜直白威胁,索性也弃了文雅说法,直接上大白话了,道:“我完蛋?哈哈,我要是狠得下心来,筑坝引水,猛攻平阴,只怕胜负未定!”
夏瑜斜着眼睛看着孔伟道:“将军,你这话糊弄别人还行,但咱可是技术流非RMB高级玩家,你狠下心猛攻平阴,哼,大不了我也狠心舍弃平阴,然后一把火把平阴的粮草都烧了,平阴的守军散入齐东地带,和你来个游而不击,这里毕竟是齐国,你就是想追想打也没人和你正面作战,反正廪丘的粮草足够了,我们就在廪丘呆着,和你耗着,你没有粮草,和我们耗得起吗?”
孔伟听得此言,冷笑一声,道:“我耗不起,难道你们齐国就耗得起吗?别忘了,越人可正围着临淄呢!燕军也从北而下,背弃君主的乱臣贼子,诸侯共击之。”
孔伟这话说的倒是很有威慑力,在一个真正的齐国人或者说齐国臣子面前或许还满能动摇人的,但放在夏瑜这个对这个时代还没什么归属感的穿越客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夏瑜翻了个白眼,道:“我管不着齐国耗不耗得起,我就管我这一仗能不能打赢,打赢了齐国若是给我封官拜爵,我就接着去打燕人和越人,不封我那燕国和越国关我什么事。”
孔伟听得直皱眉,本来心中还对这个少年将军有几分敬意,但此时听对方一番言语,倒有几分鄙视了,道:“卖主背国,还大言不惭,当众而说,不知羞耻为何物吗?”
夏瑜挑眉道:“我本就不是齐人,也不是田氏门客家仆,不过偶然受命于危难之际,我替齐国替田氏打赢了仗,田氏该谢我,何来我卖主背国之说。”
孔伟一愣,夏瑜这名号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听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他被田至任命为平阴守将,给齐国打仗,所以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夏瑜是齐人,但此时听得夏瑜言语,这个少年竟然不是齐人?
夏瑜无视孔伟满是惊奇的打量,道:“将军,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你直说吧,退不退兵!”
孔伟沉吟片刻,道:“好!我退兵!你我约定时日,何日何时?”
夏瑜和孔伟玩了半天的外交辞令,唇枪舌战,来回来去,此时听孔伟如此痛快的答应退兵,倒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带着些试探的语气道:“七日后,如何?”
孔伟拍案道:“好,七日后我拔营退兵!”
夏瑜听得孔伟答应,道:“将军你别答应的太痛快,我还有一个条件没说呢。”
孔伟道:“什么条件?”
夏瑜道:“廪丘大夫田会,将军必须要留下。”
孔伟皱眉,道:“田会不愿为乱臣贼子反叛国君,投奔我国,我晋国岂能背信弃义,将国之忠义之臣交给你手。”
夏瑜摆了摆手,道:“你别和我废那些话了,他是不是忠臣和我无关,我要他是因为他是廪丘大夫,对廪丘城内人事境况了若指掌,他在你们手里,我就觉得廪丘拿下来了也没拿下来,随时好像要丢的感觉。我不能一直驻守在廪丘,若是哪天你们心血来潮了又要来打,让田会和廪丘城内的商贾富豪,门客故吏忽悠一下,在城内反叛,再把廪丘夺了去,那我们转瞬间就会由胜而败,所以这个人你必须交给我!你要是不交给我,你们也别撤军了!我和你们耗着了,拼着平阴不要了,也要把你晋国这支中军留在齐地!晋国中军为韩赵联军,你们要是在这里折损干净了,韩赵必然元气大损,你们晋国公卿斗争如此激烈,韩赵若是元气大损,不用我说你都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