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此时方如梦初醒,记起伤重的乐祁,连忙对巫医道:“快!快请您替我的车右治伤吧。”
韩庆话说完,只见那让自己魂魄不全的少年在老巫医耳边说了几句,老巫医点了点头,抱着药箱走至乐祁跟前,开始查看伤势。
老巫医开始给乐祁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乐祁身上伤口众多,这个过程便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少年一直在给老巫医打下手,时不时的递药递布条,而韩庆的眼光也一直没离开少年身上。
半响,巫医处理完毕起身,少年上前一步扶住年老的巫医,替巫医收拾了药箱工具,便与老巫医一同离开了,而韩庆远远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满是恋恋不舍之色。
那给巫医打下手的少年正是夏瑜,此时夏瑜扶着老巫医出了牢门,迎面便撞上一直在门外以孔洞暗中观察牢内情况的田舒。
田舒此时满面阴沉,让夏瑜吓了一跳,急忙拉着田舒走的离牢门远远的,确定了牢里面的人不会听到他们说话,才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什么事情了?晋军攻城了?”
田舒摇了摇头,道:“不是。”
夏瑜舒了口气,道:“晋军没攻城你怎么这幅脸色?”
田舒阴沉着脸,半响才道:“你还是别去了。”
夏瑜皱眉道:“你说什么傻话,现在我们的计策都开始实施了你还说这种话,不是伤口发炎烧糊度了吧。”
田舒看着夏瑜浑然不觉的样子,道:“你没看见那个韩庆看你的眼神!?你到底有没有自觉!?”
夏瑜挠了挠头,道:“什么自觉!?”
田舒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夏瑜见田舒如此模样,有些不耐,脸色一整,道:“副将田舒听令!”
田舒反射性的抱拳回了一个军礼,道:“末将在!”
夏瑜很是严肃的道:“田舒你前夜违抗军令之罪,本将并未重罚,此时大敌当前,此次所施计策不容有失,田舒你必要依计行事,不得有半点马虎,若是再违军令,两罪并罚,当斩你于阵前!”
田舒脸色更阴沉了,憋得脸颊涨紫,最后不清不愿的抱拳行了个军礼道:“末将领命。”
韩庆在地牢内,这几日都拼命向牢门口张望,期待能再次见到那日那名少年,可是一连几日都没见那少年来地牢,让韩庆好生失望。
乐祁伤势虽重,但体魄健壮,加之给他包扎上药的老巫医是平阴城里有名的外伤大夫,这几日竟然好了及七七八八,神智十分清醒,眼见韩庆如此,只当其兵败被俘所以神思不属,还多番劝解,并不知道韩庆其实是为了一个“美人”而神不守舍。
眨眼几日过后,一日正午,只听得外面叮铛作响,一少年人下了地牢,狱卒开了关押韩庆的监牢的门,让少年进入,韩庆抬眼一看,正是这几日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美人”,顿时喜出望外,上前一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满脸涨红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夏瑜已经是第二次下地牢了,只觉得这个叫做韩庆的家伙挺有意思,一见自己便脸红结巴,话说这人这么害羞的个性,怎么也能当上将军?
不能怪夏瑜毫无自觉,要知道夏瑜穿越过来之前就是一普通宅男,样貌别说是和帅字沾不上边,连中等都算不上,相反还有几分猥琐,被宇宙弱势文明保护委员会送过来后,先是被抓壮丁在泥地里的打滚满身黑泥,然后在伙房呆了许久,一身烟黑,到了平阴城洗干净了可又没个清晰的镜子能给他照照,其后又忙于防备晋军训练齐兵加筑城墙,忙的焦头烂额,自然也没空好好去注意下自己这具身体长什么样子。
综上所诉,夏瑜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对着他脸红心跳,也真的只是当这些对着他脸红的人是性格腼腆不善言辞,所以他此时能对着韩庆笑的温柔礼貌,道:“我来给将军的车右换药。”
乐祁也是稍微有些讶异于来者的容貌,但却没有韩庆那么沉迷颠倒,虽然在夏瑜走近脱他的衣服让他坦胸露背给他换药时,也是脸红脑涨,但夏瑜方才包扎完毕,马上清醒过来,道了声:“有劳巫医。”
夏瑜笑了笑,收拾了药品工具,拎着药箱便想退出,心里道:还算有良心,知道道谢,不枉费我为了不露破绽这段时间泡在医馆里学习包扎处理了那么多血淋淋的伤口。
眼见夏瑜要走,韩庆急忙上前一步,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夏瑜看着韩庆,笑了笑,道:“将军称呼我栾迪便好。”这个名字是他和田至田舒商量过后编出来的,要知道栾氏曾经是晋国一大贵族,也曾经是晋国几大正卿之一,还出过执政元帅,但后来栾氏在晋国内部公卿斗争中失败被诛杀,其中一个分支逃到了齐国,得到当时齐国国君的重用,虽然后来这只逃亡到齐国的栾氏旁支又在齐国的公卿内斗中被田氏诛杀,却还是有不少宗族子弟在这次诛杀中活了下来,所以让夏瑜用栾迪这个名字,就是希望误导韩庆,让对方以为夏瑜是栾氏子弟。
不过不管田至田舒与夏瑜如何精心盘算,对韩庆都是毫无用处,因为此时韩庆只知道傻傻的看着夏瑜,满眼都是迷恋,倒是乐祁听得夏瑜的名字,眉头一跳,似乎悟出了什么,道:“这位小哥请留步,前几日我虽然伤重,但迷迷糊糊中还是有几分神智,知道几日前替我诊治的是位老先生,请问为何今日却是小哥来给我换药。”
夏瑜在心理偷偷比了个YES,心道终于问到正点上了,顺势回答道:“将军的伤势看似严重,但大都是些外伤,那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医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差换药而已,师父他不通晋语,觉得交流不畅,便要我前来替您换药。”
夏瑜这话是以晋语说的,他不说乐祁还没注意到,一说乐祁才发现眼前这位小哥的晋语十分流畅,奇道:“这位小哥,恕我直言,你一个医匠学徒,怎么会这么流利的晋语。”
在这个时代,虽然各个诸侯国都起源于周,语法结构大概相似,但就和后世还有普通话也有粤语闽南话等方言一样,各诸侯国的方言也是不同的,相互交流时也自然需要一门“普通话”。晋国是霸主国,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超级大国世界霸权,晋国强大,晋语便理所当然的是各国使节打交道时使用的通用外交语言,也就是说诸侯国的贵族大多都会晋语,但贵族以下的平民奴隶却只会本地的“方言”。
乐祁询问夏瑜为何一个医匠学徒却会晋语便是意指夏瑜作为一个平民,怎么会贵族才通晓的晋语。
夏瑜笑了笑,道:“我祖上是晋人,我自然通晓晋语。”
乐祁听得此话,眉毛又一跳。
夏瑜收拾完东西退出牢房,韩庆满是不舍的看着夏瑜的背影,而乐祁眼珠子滴流转,连声呼喊韩庆将其从神魂颠倒状态里喊回来,然后低头在韩庆耳边道:“将军,我有一计,也许可住我们逃脱。”
☆、第 23 章
几天后,夏瑜再次下地牢为乐祁换药。
眼见夏瑜为自己包扎伤口,乐祁状似自然的道:“这位小哥,你今年贵庚啊?”
夏瑜在心里嘀咕:我哪里知道这个身体多少岁了,这要问宇宙弱势文明保护委员会去,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嘀咕,面上很是自然的开始胡诌,道:“十六了。”
乐祁道:“小哥你说你祖上是晋人,不知道是晋国哪里人?”
夏瑜道:“我祖上是栾氏旁支,昔年范氏驱逐栾氏,我祖上就那个时候逃到齐国的,后来就一直在齐国生活下来。”
乐祁听得,叹了口气,道:“栾氏颠沛流离,不易啊!”
夏瑜眼见乐祁一个粗壮憨厚的武士此时硬要做出悲伤秋月的表情,便想发笑,强自忍耐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祖上也一直想要落叶归根,回归晋国。”
此时一直在旁边只是不住的盯着夏瑜看的韩庆,听得此言眼睛一亮,道:“那你为何不回去?范氏已灭,昔日驱逐栾氏的元凶已经不再,你不需惧怕了。”
夏瑜叹了口气,做出无奈的表情,道:“也是我栾氏不幸,在齐国也是坎坷,我不回晋国,一则是我乃栾氏旁支子弟,昔年齐国宫廷纷争中侥幸得存,传至如今,家中早已沦落平民,我双亲已经不在这世间,我为求糊口,做了医匠学徒,说起来真是给祖上丢人,哪有脸面回去;二则,我是个医匠学徒,在此间不过勉强温饱而已,身无余财,哪有能力迁居晋国,只怕还没走到地方,就先饿死了。”
韩庆一听,眼睛更亮了,方才要开口,乐祁便一阵大声咳嗽,堵住了韩庆还没出口的话。
夏瑜为乐祁换药完毕,拎着药箱便要离开,韩庆又再次要开口,又被乐祁的大声咳嗽打断,眼夏瑜出了牢门,连背影都看不见了,韩庆恼怒的道:“你干嘛不让我开口!?”
乐祁道:“将军,这小哥只是说自己祖上是晋人,有意回晋,先不论这话的真假,就算是真的,人家也未必乐意冒天大的风险救我们两个俘虏出城,你冒然开口,暴露我们的意图,就不怕他转身告诉齐国人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