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她们几个当初多么鹤立鸡群的名门贵女一个个都成了掉了毛的凤凰,有苦没地方说去。
而且襄王这两年来渐渐开始修起道来,早已不近女色,对她这个正妃虽说很是尊重,但也仅仅只有尊重而已。
对那几位,更加是连正眼都不看了,她们不愿远离娘家跟他去乡野山地吃苦,她心里是能体会的,她也不愿意啊!
可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没有办法,唯有自己心里闷着不痛快罢了。
这时又有两位嬷嬷进来汇报收拾行装的事儿,她一一打发了之后便打算到里头找傅仁说说去,看来那几位面前还是需要他亲自说两句软话,人家心头那口气才能咽得下。
谁知才预备出门,就有小婢来报,太子来了。
她本来平和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犹豫再三还是又坐回了座位。
幽兰小声试探道:“主子怎么了?”
郑氏咬咬牙捏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方幽幽开口道:“罢了,太子来了怕有要事与王爷商量,咱们妇道人家还是避着的好。”
却说傅仲到了襄王府那简直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全无通报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傅仁“清修”的内院。
平日里傅仁借着修道之名独居在此处,别说一干姬妾不得靠近,就连郑氏,想见他一面也须先遣人通报,唯恐打扰了他。
傅仁自被皇后下了猛药之后不但孩子掉了,大人的身体底子也伤了大半,如今已过去了大半个月,下面还是淅淅沥沥地不时出血,气色更是差得不得了。
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卧床静养。
这会儿看见傅仲进来,不由深深拧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节骨眼儿上,你过来做什么!”
一句话才说完,已经气喘吁吁地捂着肚子弯下腰来,傅仲忙上去扶他躺下,轻轻给他拍了拍心口顺顺气。
“我知道你怕老三又出幺蛾子,可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赶出京城自己窝在家里做缩头乌龟?”
傅仁看着他倔强的神情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他这个弟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偏偏这副要强的神情就让他心疼。
“君无戏言,父皇既然下了旨,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要我看这时候离京也好,我的身子毁了,留在你身边只有拖累你,我若不在,你也好一心一意同老三周旋。那孩子打小看着就是个有心机的,不过一直窝着没发出来而已。”
傅仲轻蔑地冷哼一声,“就凭他?只会耍那几招下九流暗算人的,下作得很,就跟他亲娘一样,我可不看在眼里!遥州四季如春山清水秀,你要想过去散散心倒是好事,可你如今根本就没有复原,怎么经得起舟车劳顿?”
看着傅仁苍白的脸色,傅仲的心就忍不住跟着揪了起来。
知道他因为小产而落下了腰腹酸痛的毛病,便体贴地一直替他轻轻揉着。
兄弟两个彼此依偎着安静了好一会儿,傅仁方迟疑道:“其实我这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预备后天就走,省得拖拖拉拉蹭到最后一天空叫老三看笑话。”
傅仲从身后紧紧抱着他,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不说话,一双眼睛有些微红。
好一会儿之后方喃喃道:“从小到大我有哪一件事没有依你?你说哪天就哪天吧。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派几个妥当人跟着护送你去。”
傅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个他并不操心,傅仲手下的得力干将比他自己身边剩下的那几个虾兵蟹将要好用得多,他也是承认的。
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又准备派简云琛带队随行。
“阿琛生产还不足一个月,此去跋山涉水,实在难为他。”
傅仲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他是什么东西,能有从小养尊处优的你难为吗?咱们派他,那是信任他,看重他,别说他了,就连他爹,不也是咱们家的一条狗?”
傅仁一听他这话说得自负,忙正色责备道:“越说越不像话了,简老将军为我朝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亏你还是个太子,怎么连礼贤下士几个字都忘了,竟能说出那样粗鄙的话来。”
傅仲见他生气哪儿敢分辨,不过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礼贤下士那也是在他们面前,难道咱们自家关起门来还不许说说心里话?别说他们简家父子两个人,就算是满朝文武加起来,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一个你!再说了,又不是要那小子去死,他要是护送你护送得力,回来我还赏他呢!”
说完又亲昵地搂着傅仁的脖子亲吻,傅仁一贯拿他这种孩子气的撒赖没辙,想想到底分别在即,也只好由着他去。
“等我继承大位,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召你回京。”
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中傅仲不甘心地做出承诺,傅仁不吭声,倒是跟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天夜里无论傅仁怎么劝说,傅仲都死死缠着他不肯回府去,就这么搂着他一会儿说说小时候,一会儿说说彼此猜测心意那会儿的趣事,直到第二天拂晓方依依不舍地趁着最后一片夜色离去。
第二天一早的头一件事,就是把简云琛叫到了面前。
别看他在傅仁面前轻描淡写没什么似的,其实他还真有非用简云琛不可的理由。
因为遥州地处本国南疆,最近十几年来那边都是个土匪横行的三不管地带,又有南边的蛮夷骚扰滋事,总之十分不太平。
简云琛曾有过在那边驻扎开战的经验,无论对地理还是民情都了解得很,而且他也确实是目前自己能调得动的最有武艺和谋略的一个人,除了他,还有谁能更合适呢?
为了傅仁的安全,少不得做一回不讲道理的主子,假装忘了简云琛本身也是产后虚弱之身的事实了。
简云琛在听了他的要求之后倒还算淡定。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是很寻常的事。
更何况因为皇后的原因,他对傅仲兄弟之间的事是有些了解的,派他去也确实比派别人更要稳妥些。
要在过去他肯定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而如今唯一舍不得的,便是齐慕安父女吧。
毕竟夫夫情深,女儿尚在襁褓。
这一去也不是简单的护送任务可以去去就回,按傅仲的意思,南疆多事,傅仁要想在那边长久地安全地住下去,须得有人替他好生整顿整顿,这一安排没个一年半载的也完成不来。
因此当他把自己的这一新任务说给齐慕安听的时候,那厮的第一反映几乎是暴跳如雷了。
“那怎么行?!太子也太会使唤人了,你才刚生完孩子,我们孩子还没满月呢,他就要把你派得那么远!遥州既然是边关难道没有守军?他们能让襄王被狼叼去不成?还要你留下替他练兵,他还嫌他们兄弟两个不够受皇上的瞩目?”
这话说得是有道理的,别说是襄王,就算是太子也没有权利私自练兵。
因此这一趟他替傅仲办的差事实质上虽然还真就是练一队可以供他驱使保他周全的精兵,可说出去却只能说是训练几个得用的护院保镖而已。
“还有,皇帝不是疑心他们俩那啥那啥吗,你是太子的人,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你给襄王用了?不怕叫人揪小辫子?”
齐慕安这是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简云琛抱着女儿一脸专注地看着她熟睡的小脸,看着齐慕安急得上窜下跳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这趟只能跟外头说太子派我出去办事了,至于去办什么,不好细说,我跟在襄王身边也会乔装打扮,起码在京畿三省范围内不能叫人认出来。”
靠,那你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是不是跟那些美国电影里演的一样:我们中情局是一概不承认的哟!
齐慕安气得头顶都快要冒烟了,要不是怕吵醒女儿,他恨不得扑上去抓住他老婆的胳膊猛摇把他摇醒。
“唉,唉!我说,我说你,你就不能暂时放下那套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废话,为我跟女儿想一次?你这趟去有多少危险咱不说了,就当你真有老天庇佑常胜将军,路上土匪弄不死你,到了那边外族流寇弄不死你,过个一两年你回家来了,咱女儿都不认识你了!你知道你得错过多少事儿?女儿会走路的第一步,女儿的第一声爹!”
说着说着渐渐语无伦次,自己不争气地差点儿都要哭出来了,可简云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招呼奶娘进来将甜甜抱走,自己慢慢踱到他身边坐下。
“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说你是个呆霸王,我嫁给你这一年来,倒觉着你比世人都聪明。可普天之下,莫为王土,你便是再聪明再有神通,能扭得过皇家的一句话?更何况不论你们魏国公府也好,我们简家也好,世世代代都是忠心耿耿没有二话的,到了咱们两个这里也理应如此。”
听了他老婆这番话,齐慕安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徒劳挣扎的无力感。
是啊,他用一个现代人珍视家庭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的思想,跟一个古代人忠君爱国忠孝难以两全的思想去沟通,请问哪里有沟?哪里能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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