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三神色一整,“王爷放心,奴才一定办得滴水不漏。”
洛倾辙已经撩开了纱帐,进去了内室,只留下一道修长的身影,隔着云雾一般的纱帐,显得分外引人。
舒景宫。
“娘娘,今儿个烨王又差人送了东西来,要不要收下些?莫驳了烨王的脸面才好。”侍女盈香边为榻上的美人掌扇边说道。只着了一袭薄衫的妖娆女子闻声柳眉一挑,芙蓉面上满是自得与娇媚,“驳了他的脸面又怎样?本宫如今已怀有龙嗣,难道还需要再处处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么?”
“哎,娘娘您入宫晚,宫闱内的秘闻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不知道这烨王以前的手段。”盈香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才道,“当年皇上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时候,他便跟在了皇上身边,后来更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弄死了太子,斗垮了三皇子,后来皇上登鼎高坐,握玺为龙,虽说只是赐封了一个闲散的王位养在京城,但朝堂上对他有微词的老臣都被他用各种手段打压,而皇上却从来都是由着他的,甚至还听说两年前最受宠爱的华贵妃,也是因为和烨王不合,被烨王一剑刺死在御书房里,皇上道最后也只是用一句无心之失将此事草草揭过。”
舒妃起了兴儿,扶着边塌微微直了直身子,问,“依你这么说,烨王应该是极受圣宠才是,但如今烨王除了落下一个半分实权都没有的空架子,连早朝都被皇上摈除在外,这又是为何?”
“前后原因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和歌将军有关。”
“歌君笑?”舒妃微蹙了黛眉,怎么扯上了这样一个百战之将。当初她也只是一个民间乐坊的舞姬,本不抱什么飞上枝头的希望,可偏偏天意弄人,被烨王看上,后来又是莫名其妙的选秀入宫,更蒙受圣宠,一步一步爬上了如今的位置,虽然其中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深宫里的手段,她也是一个不落的学了个遍。所以虽然身处后宫,但朝堂上的局势也是懂的。也正是因为知道了烨王只是挂了一个虚衔,并无半分实权,她才敢在今日驳了他的脸面,而歌君笑,却是一个他万万惹不起的角色——北昭国权势滔天的不败战神!虽然长年不在朝中,但他的威名却半分不见折损,这样的人,不是她后宫妇人能得罪的存在。
“盈香,明日请烨王来舒景宫一趟。”舒妃捶着浓长的眼睫,掩住了眼中阴狠的光。
盈香掌着扇,道,“娘娘是想……”后面的内容,也只有舒妃听得懂。
“哼,本宫可不管他从前是如何如何的风光,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今朝他落魄,本宫便要将他狠狠地踩在地下,叫他今生都再无翻身之日!”昏黄的烛火下,容颜娇艳的女子面上尽是狰狞的阴狠之色。
次日。
“娘娘,烨王求见。”
由盈香侍候着梳洗的舒妃描眉的手一顿,和盈香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开口道,“让烨王在前厅稍作歇息,本宫随后便到。”
通传的宫婢应了一声,便起身退了出去。
舒妃将眉笔搁下,用小指蘸取了一点粉盒中的香粉,薄薄的敷在脸上,一点点将原本清丽的容颜遮盖,盈香挑了几支宫中新打的钗,簪在舒妃高高盘起的云鬓上,舒妃斜了一眼替她打理妆容的盈香,道,“盈香,你说这烨王,抱的是什么心思?”
盈香捧了茶盏,侍候着舒妃漱口,听着舒妃的问话,接口道,“依奴婢看,当是那烨王对娘娘还怀着心思,昨日被拒,今日便巴巴的来求见,可见其情真。”
舒妃这时才微微露出笑容,用细绢拭尽漱口后唇角残留的水渍,道,“既然是烨王亲自求见,本宫也不好再三推阻。盈香,扶本宫去见见烨王。”
“是。”
盈香走在舒妃身后,临了门口,被舒妃叫住,她走到舒妃面前,“娘娘?”
“皇上知道烨王进宫的事儿么?”舒妃问了一句。
盈香抿了抿唇,“朝堂上估摸着出了大事,皇上近几日都宿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烨王进宫求见娘娘的事,皇上怕是都不知道。娘娘是不是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舒妃忽然有些心烦意乱的打断盈香的话头,脸色却不自主的变了几变,怔在原地好半响方才咬牙吩咐道,“盈香,你差人去皇上面前通个话。”
“娘娘此举是何意?”
“烨王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昨日本宫退了他的礼,就等于明面上扇了他一巴掌,今日他来求见,定有什么蹊跷在里面,本宫应付得了今日,难保以后不会栽在他给本宫下的暗绊子里,既然如此,本宫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狠辣自她的眼里一闪而过,瞬时又恢复了娇慵的模样。
“娘娘不多等写时日么?这才册封……”
“一日不除烨王,本宫便一日不得心安。”舒妃冷了脸色。
盈香应了声是,便唤来了一个伶俐的婢子,低低的吩咐了几句,边让那婢子离开了。
舒妃微微颔首,说了声“走吧”便转身出了寝宫,盈香低低答了声“是”,敛了脸色顺着她的脚步出去。
舒景宫大殿,正中摆着黄梨花木的太妃椅,左面摆着一扇巨大的,通体碧翠的玉屏风,隔断的耳房摆满了颜色艳丽的海棠,右面摆放着雕工精细的白玉美人,一边搁着的小几上还点缀着两朵插在细颈瓷瓶中的三色木槿,灿金的阳光照进来,一室的流光溢彩。
“娆儿。”
舒妃迈进门槛的脚一顿,听到那声唤,不由的就抬头望去——
他就站在离她们十步开外的地方,颀长的身子背立在玉扇屏风旁,仍是一袭雪白的衣袍,手持一柄玉扇,只一个背影,便已是玉树临风不足以形容。
他缓缓的侧过头来望她,清俊的眉眼在灿阳下极尽耀目,他挑眉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沉淀着一种近乎冷漠的灰,更显得剔透清亮,宛若琉璃。阳光碎在他的眼中,却折射不出半分颜色。
舒妃不由的在心中升起一丝寒意——这些年的相处,她竟是从来没有懂过他的。
“烨王。”舒妃平了心神,淡漠的叫了一声。
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就那样望着她,却又像……望的不是她。
“烨王。”舒妃皱了皱眉,又叫了一声。
他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切实的笑容,“舒妃。”
那一霎,舒妃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他转过身来,嘴角的笑痕愈发清冷寡淡,他的雪白衣袍在红艳如雪的海棠的映衬下,竟显出了几分妖娆的颜色来。
眼底的灰,愈发不可揣测。
第18章 宫闱×隐秘×兄弟
“臣,洛倾辙,见过舒妃。”洛倾辙恭谨的行了一礼。舒妃径自从他面前走过,由盈香搀着坐上太妃椅,一手似是不经意的扶了扶隆起的腹部,好半响才道,“烨王无需多礼。”
洛倾辙直起身子,目光从舒妃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掠而过,“舒妃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小皇子也还听话吧?”
舒妃拿不准他的用意,也只得笑着道,“劳烨王费心,臣妾和皇儿一切安好。”
“呵。”洛倾辙脸色不变的冷笑一声道,“若臣今日不来,舒妃怕是会更好吧。”
“烨王何出此言?”舒妃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回应。
洛倾辙望着这个艳丽的有些逼人眼目的女子,垂下眼睫道,“是臣逾越了。”
见洛倾辙主动退让,舒妃笑的愈发柔媚,“自家人,烨王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洛倾辙微眯了眼,眼中意味不明。
舒妃刚欲再开口说话,殿外小太监唱诺的声音忽而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舒妃只觉得背心一麻,端着的茶水都因那突然慌乱的一抖而溢洒出些许。舒妃望向身后的盈香,见盈香也是一脸错愕,心中便登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质地通透的玉屏风明晃晃的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洛倾辙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
一切都变得那么静,耳朵似乎也变得极其敏锐,但聒噪的蝉鸣却半分不入耳,倒是那细微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落在耳中,变得宛若擂鼓一般。然后,一大片阴影覆在了地上,一道清朗温醇的嗓音从舒景宫的门口传了进来——
“爱妃昨夜睡得可好?”
“皇上几日都不来这舒景宫,臣妾怎么能睡的好。”舒妃的声音又软上了一些,柔上了一些,每个字都甜软的好似糖丝,一拉,便是缠人的丝。
洛倾辙不自在的抓紧了手中的玉扇,修得圆润的指甲却还是因为他不断施加的力道而刺进了肉中,一阵清晰的疼,似乎这样他才能稍稍压制住已经翻滚的厉害的胃。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紧低着头伏身恭谨的跪下,“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麒筠却没叫起,一双眼似乎钉牢了他,洛倾辙只觉得浑身冰冷,禁不住微微哆嗦了几下。
舒妃瞧着洛麒筠专注在洛倾辙身上的目光,脸色便沉了下来,一旁的盈香扯了扯她的袖子,向她递了一个颜色。
舒妃脸色一整,娇声道,“皇上可用过早膳了?”
洛麒筠收回目光,笑着答,“早上来得急了,未曾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