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医院里传来消息,舒夜的母亲丧失了求生意志,永久的陷入黑甜乡,再也不会醒来。
白苏下意识抬头去看舒夜,那人站在窗前,极轻地呢喃:“其实这样也不错,总比活着受罪好,有的人即便是想求一死也不能……”
身影说不出的孤单落寞,白苏从后面抱着他的腰,静静温暖着他枯寂冰冷的心:“小夜还有我呀。”
“是啊,我还有你。”
舒夜有一双明媚的丹凤眼,和蒋宇森幻想中长大后的白苏一模一样的眼睛,当初蒋宇森就是看上他这一点,才决意包养舒夜,只不过现如今这双眼的主人已然窥探了他心中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以蒋宇森的往日做派,最简单也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让舒夜永远闭嘴。
舒夜知道蒋宇森的想法吗?他曾经爱蒋宇森胜过爱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说出这个秘密的下场?
“小少爷今年多大了?”舒夜低头削着苹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白苏正在吃月饼,闻言惊讶道:“小夜你忘了,我前一段刚过完十三岁生日啊。”
锋利的水果刀在舒夜手中灵活舞动,反射出冷冷的寒光,舒夜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十三岁啊……还有五年……”
什么五年?白苏停下咀嚼的动作,现在的舒夜实在是太奇怪了,眼里时常浮现某些复杂莫辩的晦涩内容,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白苏,舒夜静静看着他清澈无辜的双眸,心底的野兽像是受到安抚般安静下来,疯狂得以平息,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白苏,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无力与蒋宇森抗衡,离开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修长的手指落在白苏的发顶,舒夜微笑:“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白苏心头一跳,恍惚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再要询问舒夜却只是微笑不语。
黑沉沉的雨夜,白苏躺在三楼的卧室,大概是被雷声惊着了,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略带凉意的手指一遍遍地从自己脸颊划过,在脖颈处长时间的停留,他试着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我睡觉的方式不对……”白苏翻个身,继续跟周公相爱相杀。
舒夜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白苏找遍了别墅里的所有房间,一无所获。
能够做蒋宇森的情人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敢公然挑衅蒋大少的权威,所以别墅里的仆人并不会限制舒夜的人身自由,也为舒夜的离开创造了机会。
蒋宇森得知后曾暗中派人找寻舒夜的踪迹,毕竟那人知道自己最不堪的秘密,但奇怪的是舒夜竟然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除此之外日子照常过,好像没什么不同,跑了一个男宠,自然有其他的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企图攻克蒋大少这座碉堡,别墅里的二楼也很快就有新的男宠入住,只是再也没人敢坏了规矩和白苏一同用餐。
蒋宇森的身影在别墅里出现的越加频繁,有一次偶然看到一个女仆在和白苏玩闹,大发了一顿脾气,别墅里的佣人当天就被完全换掉,之后,白苏身边的佣人越发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白苏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发精致漂亮,佣人们也越来越不敢直视小少爷,只怕自己不小心看呆了,后果就是不只是被辞退那么简单了。
别墅里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白苏根本没有机会和他们相互熟悉,除了上学外的大多数时间里,仍然只有一个徐婶陪着他。
这样的生活其实很寂寞,蒋宇森并不允许他与外界接触。白苏始终觉得蒋宇森身上有股难以描述的、混合着危险和诱惑的压抑气息,本能地对他心生畏惧,但在对方似有若无的讨好下,也渐渐放下心防,两兄弟之间倒是慢慢亲密起来。
五年的时光眨眼即逝,白苏马上就要十八岁了。
蒋宇森有一段时间没来别墅,据李子言说是最近蒋氏商场上的对手御风集团动作不断,频频挑衅,抢了蒋氏不少单子,蒋宇森为人霸道阴狠,哪里容得别人如此落他面子。
“御风?”白苏疑惑。
李子言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说来也是奇怪,御风是外企,原本主要客源市场是在国外,国内没什么影响力,五年前突然进驻华国,并且迅速发展壮大,甚至能达到与蒋氏分庭抗礼的地步,且一直试图压制蒋氏,大少最近正在为此事心烦。”
“这么厉害?”
李子言的动作顿了顿:“是很厉害,但最厉害的是他们的幕后老板。”
白苏好奇:“他们老板是谁?”
“御风的幕后老板有两位,其中一位是风尧,华裔米国人,风氏家族的子孙,至于另一位老板,一直身处暗处,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白苏慢吞吞地吃着橘子,低头若有所思。
装饰豪华的酒店餐厅,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包间,夸张地冲着里面安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抱怨:“夜,你真是越来越凶残了,竟然只给我十分钟,你知道我是怎么一路飙高速跑过来的吗?”
男人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深栗色头发,高鼻深目,五官深刻英挺,脸部线条却又带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明显是混血。
被他称呼为“夜”的青年慵懒地依靠着沙发,手里端着高脚杯,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手里的酒杯上,对男人的抱怨恍若未闻,手腕微动,杯子里的红酒轻轻晃动起来,欣赏了片刻,青年终于开了口,是一贯的慵懒斜肆模样,“后天蒋宇森会去竞拍西郊那块地。”
语气笃定,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蒋宇森出现在竞拍现场一样,自信狂傲。
风尧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悸动,痴迷地看着眼前优雅高贵的青年,他知道他的“夜”有能力让人拜服,五年来他做出的每一次判断,进行的每一次选择,从来没有错过。
风尧走了过去,坐在舒夜身旁,半真半假地低叹:“夜,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抬头仰靠在沙发上,舒夜精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气的笑,纤长手指抵着殷红的薄唇,低声回道:“你错了,尧,我从来不是什么天使,是恶魔。”
想到这人对付蒋氏的手段,风尧身体微微抖动一下,在认识到舒夜之前他一直以为真正的东方人应该是温柔而含蓄的,见到舒夜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风尧虽然是风家的长子,但父亲再聚之后给他添了几个弟弟,对风尧这个前妻留下的孩子便越发嫌弃起来,甚至打算收回他的继承权,当年风尧愤怒之下离家出走,来到华国寻求外公的庇护,再然后就遇到了舒夜。
风尧的外公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手头里有不少旧宅子,位置隐蔽,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五年前的雨夜,带着满身潮湿水汽的舒夜敲响了旧宅大门,开口就对风尧说自己能辅佐他登上家主之位。
也许是舒夜的出场方式太过震撼人心,也许是被青年一身冷冽傲气折服,也许只是单纯好奇他的来历,也许只是被青年精致魅惑的容颜蛊惑,风尧鬼使神差地将默许了他的存在。
再然后,这个名字叫做舒夜的青年带给他的是一系列的震撼。
多智而近妖,风尧第一次亲眼见证这个词。
舒夜熟知几乎所有世家大族的隐秘,了解他们隐藏在暗处的棋子,能够分毫不差地预测出对手的下一步举动,最诡异的是面对蒋氏这个劲敌时,他甚至能一字不差地背出蒋氏的核心商业机密。
风尧几乎能预料到,这样一个诡异而神秘的男人,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会引起怎样的风波,直觉的他想把这人藏起来,隔绝外界所有探视的眼光,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幸好舒夜本人也十分厌恶与其他人打交道,总是默默站在暗处,在关键时刻给风尧一些提示。
而仅仅是这些提示,就已经让御风数次成功避免大笔损失。
☆、苏醒的恶魔(七)
拍卖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正对着会场的商业大楼上,舒夜姿态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望远镜,唇瓣挂着讽刺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视线穿过层层人群,准确地捕捉到蒋宇森的身影,舒夜笑了,他果然来了。
有人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先生,您要的资料。”
莹白的指尖落在纸上,缓慢从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上滑过,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诡异的笑声,隐含着丝丝兴奋,舒夜的声音有些颤抖,轻声道:“游戏就要开始了,真是让人兴奋……”
优雅舒缓的琴声在空中飘荡,白苏坐在弹钢琴,精致明媚的凤眸微垂,视线落在琴键上,纤长五指翻飞,笑容温暖单纯,宛若天使降临。
李子言走了进来,白苏看到他手里的蛋糕眼睛一下子亮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起身:“子言哥,你来了。”
“嗯。”看着他的笑脸,李子言冷冰冰的眼神柔和下来,将蛋糕递给他,果然看到他笑眯了眼睛,可爱又满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