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
夏瑾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瞧着何铮的侧脸出了会儿神,半晌,直到虫鸣也静下去才打了个呵欠道:
“傻子。”
他竟然真就爱上了这个傻子……
何铮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好几日,好些个珍贵药材填补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气色比初时瞧着好了许多,只人仍旧是不醒的,夏瑾一直从旁伺候着,几日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他原本就生得不算多壮实,现如今瞧着更是单薄了,只他皮相生得极好,这般瞧着竟比往日更多出些病弱的风情来,夏环总爱说他越瘦越像个女人,如今瞧来……妈蛋等这事儿过去了他一定要增肥!
第二十九章 尝试
何铮睁开眼的那一刻脑子其实还未清醒过来,他只是下意识地将头偏向一个方向——
还好。
那人安安静静地趴在床沿边上,长而微翘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该醒了。何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因为身体的动作而扯到了腹部伤口一时之间剧痛难忍,他咬咬牙,终究还是挣扎着拿手轻轻碰了碰夏瑾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要他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长吐一口气,何铮静静地等着,直至那人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接。
“我饿了。”
何铮极不合时宜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强调了一句,夏瑾脑子里的一根筋弹了一下,差点没崩断。
“啧,现如今倒是知晓饿了,你若真一心求死合该要大哥将那一剑刺得再准些。”
夏瑾恨恨地瞪了一眼何铮,到底还是起身要去找人准备吃食,哪曾想刚站起来衣摆便被人扯住,顺着衣摆上的那只爪子看过去,却是瞧见了何铮那张固执得极正派的脸。
“别走。”
说这两个字之时何铮的眼睛里头可没有什么温情和不舍,却是要人一眼看去便说不出来拒绝的话。瞧着那双眼睛夏瑾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他无意识地叫着“阿瑾”,每次一回忆起这两个字从那人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某块儿地方就软得厉害。
这个人哪。
这么多天伺候下来夏瑾已经懒得去想别的东西了,只自然而然地伸手在何铮抓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拍了拍道:
“就去门口瞧瞧,这屋里头没下人,你觉着光是看着我你肚子能饱么。”
何铮极好商量地点点头,然后,抓住不放。
夏瑾:……
“放手。”
何铮极老实地看着夏瑾,继续抓住。
明珠脑袋上青筋微凸,可一想到何铮肚子上开天窗了终究还是忍下去,何铮这个人虽说可恶至极可到底也没到要他死的地步,夏瑾狠吸一口气,也不同何铮抢自个儿的衣裳了,直接冲这外头提高声音叫了两个服侍的人进来,吩咐下去准备吃食和叫大夫后他便要人端了热水来伺候何铮洗脸,那小子死活不肯要丫鬟小厮近身,最后……夏瑾叫了夏环来伺候他。
夏环:……
何铮:……
“你如果不乐意,也行,要大哥来?顺便好好同我说说你们两个是如何狼狈为奸的。
夏瑾冷眼瞧着何铮,后者极诚实地躺在床上回望夏瑾,半点瞧不见心虚。
“你们两个耍什么疯的,我今儿个还得出去哪就能同你们瞎胡闹,去去去,老七一边儿去。”
夏环要跑,夏瑾却是抢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腰带,当初夏瑜刺中何铮的场景对他冲击太大以至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漏洞百出的苦肉计,可如今何铮脱险了他却是回过神来了——
“你们仨到底在一块儿合计什么自个儿心里头清楚,莫要再要我放狠话,否则……哼!”
何铮还能强撑着,事实上他那脸上也瞧不出别的神情来,反倒是壮得多些的夏环缩了缩肩膀,然后极老实地去伺候何铮洗漱。夏环粗手粗脚的很是将何铮折腾了一番,好在伤口没裂开,何铮一边吸冷气一边看自个儿肚子上的纱布,反复确认没有红色透出来之后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先吃些粥,你身子要好利索还得花些时候,这几日莫动生水只在床上静养便好,药按着新方子煎了,老夫隔几日再来瞧瞧。”
大夫来时正好瞧见桌上摆了些清淡小菜配米粥,例行替何铮检查之后又相互协助着给何铮换了次纱布。直到这时何铮才觉出夏瑾非要夏环过来的真正目的:夏环力气大,同他换纱布的时候可以直接单手将人抬起来,如此倒是要自己少受了不少罪。
何铮瞧着夏瑾,面上虽说仍未有多大波动可心里已软成一片,是了,夏瑾并非对他毫无感觉,只不愿承认罢。
肚子上开了窗即便未伤到脏器要恢复起来也是极漫长的,起初几天何铮根本下不了床,夏瑾瞧他性命无碍了又开始别扭起来不愿同这人处于同一屋檐下,可何铮死活拉着人不肯放手,因着顾忌他的伤夏瑾不好挣扎太厉害,是以在何铮躺床上的那几天里遭罪的却是不止病号一个人,庄子上的人也跟商量好了似的,除开吃喝洗漱,别的时候绝不会来屋子里当电灯泡,想来也是何铮一早预谋好在他没受伤之前便吩咐下去,如此当初这两人动刀子时一旁的下人才没敢上前。
个混球!
夏瑾已经出离愤怒了,却又实在狠不下心去丢开何铮不管,只得暗暗记上一笔预备着这货好了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何铮,我想同你好生说说。”
夏瑾放下了空荡荡的粥碗,这几日因着夏瑾开始动手给何铮喂食他的饭量增了不少,夏瑾虽说没给过好脸色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何铮的身子能快些好于他而言也能早了一桩心事。
只两人如今的关系……
“我知你要说什么。”
何铮垂下眸子,那模样竟显得有几分落寞,夏瑾差点就要心软了,然后……某个人直接拉起棉被将脑袋一蒙……整个人只有几缕头发露在外头。
夏瑾:……
“你给我听着,我只说这一次。”
夏瑾也不去扯那棉被,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露在被子外头为数可观的头发,稳了稳心神道:
“我同你试试罢。”
调羹从方才搁的位置往下头滑了些,叮铃几声,最后晃晃悠悠停在了另一个方向。
安静。
棉被外头露出来的那一圈儿头发动了动,随后,一颗脑袋极是迟钝地钻了出来。
这般久以来夏瑾终于从何铮面上瞧出吃惊的表情。
“你说的是真的?”
夏瑾极恶劣地笑了笑,龇着牙道:
“假的。”
“真的!我方才听得很清楚,你还待抵赖不成!”
从秦楼回来的那天晚上何铮也不见如这般失态,同夏瑜演戏时更是一脸镇定,即便是醒过来之后对着夏瑾耍赖要这要那也是一副“我的要求即是真理”的正派模样,唯有此时才真正的乱了方寸,夏瑾极稀罕地瞧了何铮一眼,又瞧了一眼,最终咧开嘴笑得极是开心。
“只一点你得记清楚了……”
夏瑾俯下身子在何铮那颗露出来的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用极缓和却决无商量余地的口吻道,
“我要在上面。”
何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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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同西北大营那边的主战场一直都在北边儿,夏瑾他们几个在南边儿避祸倒是少了不少麻烦,只心中到底还是牵挂着夏家长辈不能安心过日子的,是以这三年来总还是没放松过要人打听北边的事儿,何铮同宫里头那位不是什么父子关系对这场仗的输赢也未有多大兴趣,倒是因着夏瑾的关系他对夏家那些个长辈格外上心,如此投在定远王那块儿的注意力反倒比在朝廷中的多些。
自然,总不会对朝廷那边一点防备也无的。
“夏家人除开夏三爷如今应当全在河中呢,探子收到的消息是几位长辈仍健在,只散落各地的子侄一个也未曾找回来,相比是老爷子有意不愿认亲的,这种情境下能跑脱一个是一个。”
夏瑜低头沉吟,半晌问了一句,
“河中那块儿还能守住多久?”
河中是定远王那边的重要给养地,又离着西蛮那边的人极近,朝廷要想釜底抽薪第一个便要拿河中开刀,谁胜谁负他们不担心,可夏家人却是一个都不能有事的。
“林方淼那样的人对付西蛮还是很有一套的,河中他不可能会轻易放手,短期内倒不用担心夏家人的安危,倒是有一件事有些奇怪呢。”
“怎了?”
“林方淼阵前纳了个侧妃。”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稀奇,偏生摆在爱妻如命的林方淼肩膀上却是有些诡异。早前西北大营还没叛乱之时他们这对儿还是京里头有名的模范夫妻呢,富贵之时没有人插足,如今这生存条件变差了怎就蹦出个侧妃来了?
事实上定远王阵前纳侧妃一事在北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有那归附于他的都纷纷要家中挑选出适龄的女儿家给送过去,早前因着林方淼除开王妃谁都不看,他们即便是想送也没那胆子送,如今正好,这侧妃有一就有二吧,一来二去,不又给他们开方便之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