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高上被俯视了的夏瑾气得一脚踩到林航脚背上,嫌不够解气又要蹦起来再跺一次,林航吓得直躲,一边躲还一边干嚎道:
“这是事实,你觉着就我这体型装女的有人信么,倒是你如今身形正好,若穿上裙子定无人能寻出破绽。我娘这些年来待你不薄,就当是为讨她亲儿子欢心你也好歹委屈委屈。”
“王妃确实待我不薄,被她这般揉搓法我硬生生的比别人厚上一大圈儿,浑身上下没有地方不肿的我能薄到哪儿去,你瞧我这身青紫,你好意思说待我不薄!”
说起这些年来过的苦日子夏瑾就满肚子酸水儿,王妃那不定期黑化综合症着实太严重了,起初在军中同她分开还好些,待到后来转到庄子上之后王妃那是瞅准机会毫不客气地近距离下爪,美其名曰趁着现在年纪小折腾个够本儿,将来折腾不动了也还能回味回味。
夏瑾斗不过王妃只得转而折腾王妃的亲儿子,这些年来没少给林航使绊子,起初林航还拼死反抗过几回,可等到夏瑾威胁王妃说不给折腾亲儿子就不让其折腾自己时,林航的苦日子就来了。
六年来,庄子里逐渐生成一条众人心中熟知的食物链——王妃掐夏瑾,夏瑾掐林航,夏瑾掐不动林航,王妃帮着夏瑾掐林航。
“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能答应!”
夏瑾瞅了瞅桌上那青色的女裙勾了勾唇角,奸计得逞地对着林航道:
“你若告诉我到底何时凭借何种手段撤离京中,我便遂了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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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前夕夏瑾跟林航两个窝在房里头奋力鼓捣装扮,这两人都不通脂粉忙活半天汗水都出了一桶弄到最后也是个媒婆脸,最终无奈只得去求助于王妃。夏瑾实在没有勇气将这事儿告诉张氏,遂也由着王妃那边将这丢脸的事情包办了,到底最终是跟着王妃进宫的,让她看见也不过早晚的事儿。
“呵呵呵,我儿端的好本事,竟能将瑾儿这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糟蹋到如此地步,果然是再好的脸也禁不住一把杀猪刀么。”
“王妃,瑾这张脸皮还是不够厚的,再如此打趣恕我不奉陪了。”
“这孩子真是,刚来那会儿多可爱,现如今怎的跟老头子似的瞧着让人生厌。”
“瑾不在此处惹您厌弃了,告辞。”
夏瑾言毕转身就走,王妃还没说什么呢林航却是抢先一步将人给拉了回来伺候佛爷一般伺候着,生怕惹了他不高兴撂挑子不干。
“不过就是一张弓,瞧你那点儿出息。”
王妃瞅着自己儿子直叹气,平日里机灵不管用啊,一遇到称心的武器便挪不动步子,往后这个弱点若是被人抓住稍加利用该如何是好,这愣小子怕是把全身衣裳赔进去也甘心。
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娘,你就当可怜可怜儿子吧,那张玄铁弓可是我寻了好些年都没寻着的,如今竟让一干妇人弄出来做游戏彩头,你可知孩儿这颗心,那是凉到西北大营去了!”
闻言王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招来夏瑾左右端详了眼身段儿,又看了看夏瑾那张被林航折腾得惨不忍睹的脸,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将脑袋别过一边去。
“快些去将脸上的妆洗掉,你这是要吓死我么。”
夏瑾顶着一张鬼脸翻白眼儿,都看了老半天才想起这茬,王妃您这反射弧也有够长的。
洗干净之后的夏瑾登时顺眼很多,王妃拉着小孩儿看了半天,愣是将之前那鬼里鬼气的脸从脑子里挤出去才罢休,如此之后才腾出眼睛挑剔地看了一眼林航不知从哪儿寻摸来的一身青色衣裳,左右看完后,跟夏瑾做了一件同样的事——
一把把东西摔到他脸上。
“娘,你是我亲娘,再这样我真的要去问父王到底把我亲娘藏哪儿去了!”
“个兔崽子,欠收拾欠到你这份儿上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你瞧瞧你自个儿都选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去宫里走一遭,哪里要讲究这许多,穿那么精细作甚!”
“糊涂东西,这已是入冬年月,你弄了这身儿春装来是要闹哪门子笑话!”
闻言林航傻愣愣地抠了抠脑袋,瞅着亲娘嘿嘿嘿笑了几声后又腆着脸去跟亲娘套近乎。
“娘,你那儿还有没有年轻时的衣裳,借一套与他穿罢,您瞧,这不一时半会儿也没地儿寻去么。”
“我不在京中长住,年轻时的衣裳便是有哪里就能放在此处!”
王妃又将那身春衫拿过来往林航脸上丢了一次,仍旧不解气地道:
“倒是有一件骑装,因着着实喜欢才一直带在身边,许久不曾穿过了,如今却是能借这机会从箱底拿出来见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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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瑾被这母子二人折腾了大半宿,最终换好衣服出来之时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张脸,这个脑袋,如果能够同人换一换的话他一定会感动到哭的。
帘子撩开之时母子二人都极为期待地往那边望去,毕竟是合伙……毕竟是合力弄了半天才弄出来的,怎么着也得赚个眼福不是。珠帘撞击着,前后晃荡了好些时候才重回原位。烛火晃动了两下,却是有只蛾子不惜命地撞了进去,就此白白赔进一条性命。
红色小褂缀着狐毛边儿,样式再普通不过的短襟,踏上简洁无甚修饰的翻皮短靴,干练,利落,以及……让人挪不开眼。
不得不说,夏瑾生了一张好脸。
十三岁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再加上这番刻意的打扮夏瑾那本就精致的面庞硬生生给弄成了倾国倾城的女儿模样,只眉宇间的男儿英气到底是未掩盖住的,却也为那张脸添了些别样风情。
“好漂亮的孩子……”
王妃愣着脱口唤了一声,随后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尖叫着扑过去一把将夏瑾捞到怀里半点怜惜也无地使劲揉捏,直让那张美得不似真人儿的脸活生生变形了也不干休,只管一边叫着一边揉着,状似癫狂。
一旁的林航瞅着夏瑾那乌黑的辫子出神,老半天了脑子里才闪过一个念头。
亲娘说他五岁时曾定下过夏瑾做媳妇。
如今看来,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第九章 宫宴(二)
太阳快下山之时夏瑾便同王妃乘车启程去宫里了,入宫需步行,待到夏瑾下车之时宫门外头已经停了十好几辆马车,有的似他们两人一般刚从车上下来,而有的看样子已经进去了好些时候,只留着一两个小厮丫鬟并车夫在一旁等着。下人身上总不能穿皮裘的,普通的棉布袄子又不御寒,眼见着天儿冷得快结冰凌子了也不敢离开原地去烤烤火,只得手和脖子都缩到了衣服里,连脑袋也恨不得一同缩进去。
“地上开始凝霜了,下脚慢着些。”
夏瑾下车之后转身撩开帘子的一阕扶王妃下来,两人今儿个都穿的红色,只为避讳慧贵妃妾的身份未着正红,只是浅浅的带上一点罢了,不艳丽,却也喜庆,像是给人庆生的。
“你初次入宫这些个规矩定是记不全的,一会儿只管看我如何做,切记莫要冲撞了里头的贵人。”
王妃似模似样地嘱咐着,只是夏瑾觉得这些话跟在说她自己一般,事实上相比夏瑾而言王妃才更像是会出乱子的那个。
湘妃殿是一早便布置好了的,为着今儿个的热闹特意将宴席摆在了冷香苑,不过是想着一边赏梅一边吃喝嬉闹罢了。要说皇帝的妃子摆个生辰宴也无甚稀奇,哪怕这妃子再得宠又能在宴席上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不过是趁着今次西蛮那边的公主来此出使,叫着一同热闹以示和好诚意罢了。
夏瑾瞧了瞧身旁的王妃,后者依旧笑得那般漫不经心,面上瞧不出半分异色。
谁都知道定远王是西蛮的克星,这种场合让定远王妃和西蛮公主凑在一处,那皇帝的心眼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坏啊。
夏瑾等着王妃吃瘪,又觉得到底自己同王妃是一族的被这些个外域蛮子欺负了去总不好,思来想去最终只是盯着王妃嘿嘿嘿了几声,看得王妃满头黑线。
“你这是指着我在那小姑娘手底下吃亏好借机报仇?”
“哪儿能啊,王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来对您的这份儿心,此心至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鬼灵精,这要让我丈夫听见了多不好。”
夏瑾:……
他刚才是被调戏了对吧,王妃你这样在小孩子面前秀下限真的好么!
冷香苑的梅树种得多,如今正好开出了一大片,夏瑾同王妃两个随接引宫人穿过清秋阁还离着老远呢便闻着股子冷香。随着夜风渐盛,那冷香愈发浓烈,一直到风向转了个弯儿才堪堪散了些,余香萦绕,让人只觉着满身满心都染上了一层花香,不浓,却是经久不散。
王妃扯了扯夏瑾,极为严肃地道:
“一会儿你去撇些枝子带回去,能挖颗小苗子就更好了,正好梅园那边没有腊梅,便是种不上插几枝应应景也行。”
夏瑾:……
他想到了当年刚入梅园时插在那光秃秃地皮上的梅枝子,突然觉得……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