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果断断续续的话中,滕逍才知道出去历练的十名名麒麟族幼崽竟全都身陨,只有云果拼着半死逃回宫里,不由大怒。
麒麟一族向来子嗣艰难,二三百年才有这六十三名幼崽长成,夭折十名无疑让玄麒宫上下惊动,更罔论由云果带出去的这十名幼崽里还有青叶长子、祖麒长孙震烨。
祖麒当下怒愕,“在何地遇袭?可知来者何人?”
云果禀道,“属下等在常雄遇袭,敌犯乃是,是凤宫并一群妖族。”
滕逍道,“妖族?什么妖?”
云果看了滕逍一眼,恭敬道,“撼狼、黑熊、囚牛、黄羊……”这些妖兽都曾是玄麒宫辖下。
“祖凤伯父,祖龙之子……”钦兀喃喃道。
滕逍下意识看向祖麒,只见祖麒端坐不动如山,目光沉着镇静,云果和钦兀说到祖凤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滕逍心下莫名一恸,已斩去二尸的准圣本不该动□,经此一变,滕逍陡感喉中清甜,已然伤到了元神。但此时显然不能再生变故,滕逍咽下血沫,心中暗暗盘算。
询问过后,祖麒边让云果退下,立刻着钦兀几人火速追回往其他方向历练的幼崽,钦兀兄弟八人退下后,殿中站着的便只有装有所思的滕逍。
殿中曼立的青年白衣缓带,面容端庄清冷,一派世外飞仙之姿。滕逍伸出舌头轻舔了舔下唇,使得他浅粉色的下唇晕上些涎液,那一角变得嫣红点金,宛如日下雪中红梅,在雪色金漆映衬下,那朵红痕格外引人注目。
祖麒眼睛像是陷在了那朵红花里拔不出来,红色一路印进瞳孔里,好一会,在它全部侵蚀之前才挪开视线,绵绵吸一口气。
血……的味道。不是云果腥甜的麒麟血,而是植物芬芳的淡香,纵然只有一丝扩散,也被祖麒轻易捕捉到了。
这时候,最后一个退出玄麒殿的曲孜才走出殿三步而已。
祖麒等不及似的拂袖站起来,“事关吾族,本座要亲自去一趟。”手里掐个法决,身影瞬间消失在殿里。
滕逍来不及细想祖麒临走撂下的话里满满的欲盖弥彰意味,直觉此事不会善了,便含了一颗仙丹,也顺着出宫历练的麒麟族幼崽去向行去。
滕逍掐指算着约莫方位降下云头,又在山野中寻了阵子,方才闻到了麒麟血的味道,忙驾风飞过去。
只见那处凄凄的荒草地里龙吟凤啸、兽吼禽奔,将一群小麒麟团团围住,十几只小麒麟此时已死伤过半,鲜红的血迹染红草木。丧命的小麒麟正被那群妖兽割皮抽筋,嘻嘻哈哈笑都说要用麒麟尸身炼个神兵法器出来。滕逍急怒,忙催生起附近荒草将小麒麟护住,运气将敌犯震开,“谁敢伤我玄麒宫子孙!”
龙子凤孙们一看,原来是个白衣仙人,须臾间挡在他们身前,一赤红小龙火道,“哪里来的贼子想捡个现成便宜!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张牙舞爪攻将上来。
饶是滕逍平日忍气养神,此时也怒不可遏,宽大的袍袖一抖,一道大红绳索如梭般袭来,直扑赤红小龙七寸。小龙忙往左躲开,那绳索却如带着眼睛般转个弯,小龙披头欲咬,此时绳索已至,爆出灼目红光,长鞭似的朝小龙七寸上一抽,将他抽翻在地。
赤红小龙被抽在腹下七寸逆鳞处,直接将鳞片抽的片片零落,本来就受了些伤,这下却伤到了要害,痛的他翻滚不停。
滕逍自来甚少害人性命,作为攻击法宝的九索更是自炼成已来从未见血,面前这些人并不足以让滕逍祭出九索,但在他气怒怜惜之下,竟挥出九索出来。
众敌眼见赤红小龙不敌,便一拥而上,滕逍便不再留手,无数红索蜂拥而出,将众妖兽团团捆起。妖艳红索越捆越紧,而后猛地四散,一蓬蓬血雾散的四处都是,将这一片荒草染的脏污狼藉。唯独滕逍,白衣不惹尘埃,鞋底寸泥不沾。
乌云在远处聚集,“卡嚓嚓”降下一道道粗壮巨雷,尽管距离此处甚远,依然能感受到地动心惊,宛如天怒。滕逍心知那是祖麒的怒火,心中叹息一声,元神却大痛起来,忙静心敛神,默念经文。
滕逍不忍小麒麟夭折,做了个阵法将小麒麟元神引来,收在法宝中。然后就地挖了坑洞,将罹难的小麒麟就地掩埋,掐起手决自千万里外的周山招来一块巨石雕成墓碑,墓碑麒头麟爪,上刻“故玄麒宫祖麒驾下麒麟冢”。
刚想将墓碑插在坟前,滕逍似有所觉似的看一眼周遭,眉头一竖将九索甩出向不远处一快趴伏着的大石,那大石吃痛,竟然闷哼出声。滕逍冷道,“好个没用的蠢货,装石头都装不像!还不快现出原形。”
那大石摇摇晃晃变成个九尺高的大汉,憨直面相,一双眼睛却灼灼的,满是野性锋芒,糅身欺将上来,要先发制人。
滕逍冷哼一声,九索飞速旋起来依旧困住大汉,不想那人生的蠢笨,身体倒灵活,脚尖一蹍躲过九索数次,又朝滕逍扑来。能躲过九索,实力算是不错的了,滕逍凝神一看,原来此物竟是祖龙之子,原型是只龟样的物什,便是赑屭。截杀玄麒宫小麒麟的并非什么乌合之众,竟是祖龙之亲子,怪不得能杀伤麒麟。
滕逍计上心头,勾起一抹冷笑来,“你叫赑屭是么?既然是赑屭,就该干赑屭该做的事,不然活着有什么用。”言罢飞身而起,徒手做锤砸向赑屭龟壳。赑屭只看见一道闪电似的白光闪过,龟壳就泰山压顶样沉重,四肢猛一弯,动弹不得了,奋力扭头看时,却是滕逍看似轻飘飘的立在它壳上。
赑屭自是不甘被压,大喝起来,想要立起后肢将滕逍掀下,却怎么也动不了。他虽是只龟形,性格倒跟祖龙像,是个奸猾野心强盛的,平生最恨便是背上那笨重龟壳让他不似龙子,当下怒极。滕逍嘿嘿一笑,手一指那块玄黑的墓碑,墓碑便飞起来,重重砸在赑屭龟背上,赑屭的四肢顿时陷入泥土三尺。全身的力气都用来背背上千万斤重的墓碑,连走动的力气也无了。
滕逍飞身下了龟背,将赑屭脖颈下的逆鳞揭下,痛的赑屭又是长啸一声,滕逍毫不留情,迳直用秘法将赑屭神魂锁在他身体里,好让他的神魂永生永世都不能逃脱肉身。
昔时的荒草野地,此时已突起一座坟冢,坟前一座数丈高的龙首大龟,壳上一玄碑。以赑屭为中心,一个用妖兽鲜血画的大阵蔓延成圆,深红血液刻画的天文晦涩艰僻,且承接天地灵气,丝丝缕缕将赑屭肉身困在阵中央。
赑屭与祖龙肖似的眼睛中,恐惧、激愤各种复杂情绪交替变幻,似乎有些认识到自己将要被困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杀掉太便宜你了,赑屭。”滕逍怀中抱着一只受伤的小麒,手中运起法力为他疗伤,“这是你该赎的罪过。”小麒口中嘤嘤呜呜附和。
驾起缱绻白云带着生还的四名小麒麟飞上云头,朝玄麒宫行去。
玄麒宫内,祖麒正在大发雷霆,滕逍看周山山半腰乌压压的黑云就知道,祖麒百多年来头一回这么气怒。宫中一片庄肃,来去众人个个脸上凝着一从黑云,随时都要有炸雷爆开似的。
滕逍表情也不好看,入了宫内将带回来的小麒麟安置好进入玄麒殿时,果然祖麒一脸煞气,宫里有些名号的都聚在殿里,顿感不妙起来。
果然,祖麒召集众属下,说的是反击龙、凤、赑屭等族之事,族人聚都拍手踊跃请战,只有中央跪着的云果和白泽阻拦说不妥。云果身上还带着重伤,言辞恳切地说此事有异,白泽脸上是少有的郑重。
滕逍缓缓呼出一口气,趁都没注意他的时候退出殿外,略粗鲁地抹了把脸,给祖麒传音一句让他来后殿商量要事,便拔腿走了。
玄麒宫,尤其是祖麒,别看他平时都是一副冷模样,其实最是护短,这次出去历练的小麒麟死伤过半,他不气才怪了。加上麒麟一族子嗣稀少,少一个都是大事,这次就算为了平息族人怒火,祖麒也要有所作为。
但,这件事并非简单的小冲突而已,滕逍觉得他们深陷在这个阴谋的迷雾里,而这层迷雾浅薄的一挥即散。龙宫——凤宫——玄麒宫——魔祖罗睺——东启龙凤劫——天道:龙凤麒之争,罗睺的搅局;他不确定的是,鸿钧,这个传说中的道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 65 章
滕逍晃悠悠走到祖麒平日常待的静室时,祖麒已经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了,便随意扯了个蒲团撩袍坐在祖麒对面。
“祖麒,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贸然反击,会不会太草率了?”
祖麒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你是来劝我不要发兵的?”
滕逍微微点头,“是。”
祖麒讽笑起来,“我玄麒宫子孙被人暗害四十七名之多,其中还有青叶的孩儿,有我族人的子孙。身为族长我不能保护他们,现在我要为他们报仇,你说我草率?”
滕逍微微偏头,“人死不能复生,你身为兽王,一言一行皆是表率,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能左右你族人的生死。这次你只是失去四十七名族人,发兵戈之后呢,又要死多少人?祖麒,你迫不及待让麒麟一族族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