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有心奉承,说起来没完了,对付东楼的崇敬之情真如滔滔江顺连绵不绝,说的付东楼都不好意思了。
“您别这么夸我,这东西能真用上是咱们军械坊所有人的功劳。该用多大尺寸的轮子选什么材料来做可都是大家一起研究出来的,您现在就说我一人好怎么敢当。”
付东楼说着还把霜衣给拉了过来:“这是我身边的霜衣,您是见过的,这次做这些东西他可没少给我帮忙。他人有灵性办事儿妥帖,以后有什么图纸之类的我都叫他来送。”
霜衣知道主子说这话也是在给自己谋出路。从一开始主子就没把自己当做负责洒扫杂物的小厮,总想着让自己学了本事将来出去自立。如今把自己引荐给李师傅,便是想将来让自己投军奔个前程吧。
“见过李师傅。”霜衣心怀感激地望了付东楼一眼,规规矩矩上前行礼。
“不愧是公子身边的人,一看就是个好苗子。”李师傅仔细打量着霜衣,精于世故的双眼中带着探究,看得霜衣不好意思不说,连带着付东楼也是摸不着头脑,以为李师傅担心霜衣是自己这个胡人身边的人,不放心不敢收。
“他也是王爷专门给我找来的,你当说王爷眼光好。”
李师傅一听这话态度一变,对霜衣热切了些:“那是那是,王爷哪会看错人呢。”
付东楼见状心中叹气,却也无奈。
付东楼之前来惯了羽林军营,今天来也没提前跟柏钧和打招呼,现在要办的事儿差不多了打算走人,琢磨着还是要跟柏钧和说一声,就是不知道这会儿柏钧和在不在。
“李师傅,王爷今天在这吗?”
“公子您可是问错人了,咱们羽林军规矩大,不许瞎打听上级将官的动向。王爷要是来我这我肯定知道,王爷不来我这我哪敢去问王爷的行踪。咱们作坊里的工匠都是只知道去校场和仓库的几条路,中军大帐在哪都不知道哩。”
羽林军布局特异这一点付东楼也是知道的,他每次进出自如也是因为柏钧和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自己的亲兵叫孙河的引路,付东楼到了军营也要先在营门口等孙河来才能进来呢。
“那李师傅您先忙,我去中军大帐那看看王爷在不在。”跟李师傅道了别,付东楼带了霜衣和雷霆跟着亲兵往中军大帐走。
没走出去多远,一阵铜锣的声响在军营中炸了开来,那锣声紧密听得人心里发紧。
“走水了,兵器坊走水了!”
付东楼闻声回身一看,离着军械坊不远的兵器作坊果然是腾起一片火光。雷霆与孙河见状赶紧护着付东楼远离那边,一边走孙河还一边解释道:“公子别担心,咱们营里每个小营地都有水井,除了平日用水方便,就是防着起火。您还是往中军大帐去,这的事儿自有人管。”
付东楼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没什么主意,依言跟着孙河小跑着往中军大帐去。
铸造坊怎么会走水?难道是有人把薪柴给点了?付东楼下意识地觉得这事透着诡异,正琢磨呢,一道黑影从身旁掠过将他带了一个跟头。
“主子。”雷霆说话间剑已出鞘,剑锋一挡,付东楼只觉得伸到自己眼前的什么东西缩了回去。
“把人放下!”
付东楼还没定住神就又听雷霆一声大吼,却是动了几步没追出去。毕竟保护付东楼才是雷霆的第一使命。
“怎么回事。”付东楼稳了稳朝身边一看,霜衣和雷霆都在,而孙河已经没了踪影。
“主子,此地不可久留。刚才有人想劫持您,被我一挡没得手,把孙河给抓走了。”雷霆一手扶着付东楼,在四周张望了一圈,“那人轻功极好,带着个人竟也能跑这么快,我们现下困在此处又不认识路,主子您可有什么主意。”
付东楼被刚才那一晃崴了脚,虽不严重一时也站不稳,一边被雷霆架着一边靠在霜衣身上,左脚踝一阵阵酸痛,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你怎么在这?”
柏钧和身后跟着江涵等羽林军将领,显然是刚刚赶到,看样子是想去铸造坊勘察火情,不期碰到了付东楼。
“卓成!”真是救星啊,你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呢!
“卓成,你的那个亲兵孙河让人给劫走了。我瞧着那劫匪似乎是从铸造坊出来的……”忽然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不及多做思量,付东楼脱口道,“铸造坊看管严格怎么会好端端地着了火,我看是有人蓄意纵火趁乱从铸造坊偷了东西,孙河是被当人质了!”
柏钧和眸中顿时透出一股杀气,他身后的几个将领交换了眼神便退了下去想来是调兵抓人去了。柏钧和对付东楼沉声道:“跟我走。”
“你留个人给我引路就是,我脚崴了,现在动着不方便。”
“此处不安全。”话音儿没落柏钧和就走上前来打横把付东楼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去,我又不是女的别这么抱我。”付东楼挣扎着想跳下来,太丢人了,公主抱!
“别乱动,没时间由着你折腾。这姿势还舒服点,或者我扛着你?”柏钧和是什么臂力,付东楼动几下根本就无济于事。
只看柏钧和肩头的铁甲就知道被扛着更难受,付东楼脸上发烧心里埋怨:你怎么就不能背着我!
狠狠瞪了柏钧和一眼,付东楼却没把埋怨说出来。江涵等人这时候也没工夫看王爷抱媳妇的西洋景,一个个面色阴沉手握刀柄,俱是战备状态。
“我们这是往哪走?”膈应归膈应,付东楼却不是不识大体,他明白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做计较。见周围的营帐排布眼熟,付东楼暗暗忖度着是不是往中军大帐去。
“去中军大帐。”
柏钧和脚下生风一般快速走着,常人定是跟不上这速度的。雷霆索性将霜衣半夹在腋下带着才没让霜衣落下。
“为什么要去……”付东楼没问完心中已有答案。按照羽林军的布阵,若是有人在军营中迷了路,转得久了便会转到死门去,这便是奇门遁甲的神奇之处。
中军大帐是整个军营里最理所应当加强戒备的地方,以此处作为死门,刚才那个贼人定是插翅难飞了,除非他是个对军营布局极熟的内鬼。而羽林军的各处出入口,想必现在已经被封死了。
嗯……八成是这样的没错!
柏钧和见付东楼满目了然,心下不由得意自己媳妇聪明。
“那个人轻功不错,他要是高来高去,你这阵法不就没用了?”
“如果他想被射成刺猬,大可高来高去。”
柏钧和唇边的冷笑看得付东楼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仿佛一股铁锈味已经飘到鼻端了。
“上将军,那人就在前方,他挟持了您的亲兵孙河。”来报的人是羽林右将军范书意,他犹豫了下又道:“军营周围有几个可疑的人,劫匪似乎不是单枪匹马来的,王爷请慎重决断。”
范书意话里有话,柏钧和听了面色更加凝重。
付东楼扭过头一看,果然前面不远就是中军大帐了。眼下正有弓弩手将中军大帐团团围住,想来那人是跑不掉了。
真效率……不愧是大楚精锐。付东楼惊住了。
一到地方付东楼立刻从柏钧和怀里跳了下来,雷霆紧跟着就扶住了付东楼。柏钧和无暇搭理这厢,他站在弓弩手身后打量着那个劫匪,目光森寒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付东楼跳着脚站到柏钧和身边扶了他的肩膀也往里看,那个劫匪居然是个熟面孔,铸造坊里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小工匠,平日里是给孙师傅他们打下手的,付东楼见过他几次。
“把人放了,本王留你一个全尸。”这时候说“饶你一命”未免太假了些,柏钧和也不屑说这种废话。
那人看到这么多箭头对着他,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了,架在孙河脖子上的刀略一用力在孙河颈子上划出一道红。他扯着嗓子嘶吼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眼前的状况大概和那人计划的大不一样,否则一个潜伏多年轻功一流的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抓住了,简直是闹剧。
“王爷,孙河自从军之日便有战死沙场的准备。王爷只管下令放箭,我死不足惜,但绝不能让咱们的机密被胡人窃了去!请王爷当机立断!只要王爷能带着兄弟们一统天下光复中原,我就瞑目了!”
电影电视剧里不算,付东楼从没见过杀人的场面。以前总觉得艺术作品里说的革命先烈视死如归是艺术加工,今天却彻底被这种英雄气震撼了。可这悲壮场面的背后,汉人与胡人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更让人心寒。
“你救救他,这是一条人命啊……”付东楼的手哆嗦着扯了扯柏钧和的袖子。
现代警察碰到劫持人质的事儿不也都是以救人为第一吗。付东楼看得出那个劫匪手里拿的是还没正是配发给羽林军的新式横刀,猜他大概是北燕的间谍之类的。若是只要东西,随便糊弄他一下也成啊,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柏钧和则是看都没看付东楼,好像身边没这个人似的。退后一步,柏钧和对孙河行了一个军礼:“柏钧和绝不负你所托!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