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照着吹迷烟那人的后腰上就是一脚,那人张着大嘴,半点防备没有,燕君虞猛然出现,又杀了三人一个猝不及防,吹迷烟那个吓了一大跳,腰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身体前扑,烟管咬在嘴里,他也忘了拿出来,冷不丁一吸气,一管迷烟半点没糟践,全都吸进了自己肺里。那人双目圆睁,一头栽倒,口里吐出白沫,手脚乱蹬,片刻就没了动静。
燕君虞哪里管他,提着护手双钩,抡开了早和另外两人打在一处。兵器相碰,叮当声乱响,燕君虞左手架开一人的单刀,右手就往另一人腰腹处劈去,趁空当高声喝道:“仲卿!快醒醒!”
屋子里的蒋念白侧身而卧,他身体孱弱,平时睡眠就浅,又有择席的毛病,耳边一有动静,他就惊醒过来。
急忙跑出来,立时吓得一身冷汗,只见燕君虞与两个人缠斗在一处,正打得难解难分。
蒋念白就知道事情不好,左右四顾,院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能发出响声的物件,急得乱转,突然想起里屋有个破底的黄铜盆,急忙拎出来,又跑进厨房找了一把铲子,使足了力气敲了起来。
“咣,咣,咣。”
别看铜盆破旧,声音却不小,刺耳的噪音在万籁俱静的小村子里传得老远。
蒋念白也豁出去了,趁着燕君虞拖住了两个匪徒,拎着铜盆跑上了大街,边跑边大声吆喝,“快来人!有贼了!”
这一闹彻底惊醒了梦中人,沉睡中的士兵们全都醒了过来。
钻天鼠等人才刚刚拉开架势,刚杀了几个屋子里的人,就被燕君虞给搅黄了,恨得咒骂连声。可兵将们都惊醒了,他们再想偷袭也没那么容易。
钻天鼠这次只带了不到一百人,就是为了人少目标小,好进好退。
被人发现,钻天鼠也不敢恋战,以一百对三千精兵,就算他们这一百人个个武艺高强,轻功卓绝,都是杀人的好手,也没有以一敌三,应付车轮战的胜算。
呼哨一声,钻天鼠抽身就跑,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领头人都跑了,其余人也都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没等罗铭追出来,钻天鼠一伙已经哄然而散,跑了个无影无踪。
罗铭下令点兵,站齐了一点人数,连伤带死,损失了一百多个弟兄。
罗铭又惊又怒,暗自后怕。幸亏燕君虞赶来得及时,不然他们这些人也都凶多吉少,怕是在梦中就要死于非命。
叫过巡夜的士兵和今天出去探路的士兵,罗铭喝问:“怎么回事?贼人都杀到了家门口,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你们是怎么守的门户?又是怎么探的路?”
士兵们低头无语,不用罗铭问他们,他们自己也羞愧的无脸见人,都怪他们一时松懈,贪图安逸,才差点酿成大祸。
“属下知错,甘愿领罚!”
罗铭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你们有错,理应要罚!今日本王身为主帅,却失查放纵,更加要罚!”
扬手叫道:“来人!拿军棍!罗铭未能以身做责,害得军中兄弟无故惨死,罚五十军棍,即刻行刑!”
众人都不敢动,那探路的士兵早就跪下,急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明明没有探过密松林里的情况,却谎称探了,才闯下如此大祸,属下甘愿领罚!王爷哪里有错,都怪属下……”
悔不当初,探路的士兵抽刀在手,横过自己的脖子,“属下以死谢罪,也就是了!”
第64章 可疑
“属下以死谢罪,也就是了!”
那士兵刀向里推,就要往脖子上抹。
罗铭大怒,飞身上前,一脚踢在他手肘关节上,踢得那士兵胳膊发麻,手上的力气也泄了,只在脖颈上割出一道浅浅刀口。
“你也想一死了之?你看看地下这一百多兄弟的尸体,再拍着自己的心口问问自己,你还有资格死么?”
罗铭最恨这样动不动拿生死谢罪的人,看着好像有无限英雄豪气,实则纯粹是懦夫。真要想谢罪,就抗起你犯下的罪过,用你的实际行动去弥补,而不是头脑一热,就拿生死说事。你死了解脱了,可活着的人还要承受因你失误而造成的后果,你的死,根本半点意义都没有。
“你给我背着这一百多条人命,好好的活着。从此后你要替他们孝顺父母,供养妻儿。日后上了战场,你也要多杀出一百多份的敌寇,才能对得起今日死去的弟兄!”
那士兵听了罗铭的话,更加悔恨不已。忙撤下佩刀,再也不敢存轻生的念头。
罗铭脱□上的蟒袍,解开里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当着众位将士的面,生生受了五十军棍。
众人苦劝不住,罗铭也不许人询私,这五十军棍,棍棍结实,抽在身上全是血檩子,十几下过后,他后背上的皮肉已经不能看了。
三千精兵无言肃立,心里都牢牢记住了此次教训。
罗铭不让探路的士兵自尽,一定要当众挨这五十军棍,并没有半点收卖人心的意思。他就是要让所有的将士记住,一时的疏忽大意,换来的就是血的教训,今日他们可以逃脱,下一次可未必能有这样的运气。他身为主帅,指挥失误,未能预见风险,更是罪加三等,当众受到处罚也是应当的。
行刑已毕,罗铭吩咐将死去兄弟的尸身就地掩埋,其余人收拾行装,天亮开拔。
千夫长领命而去,众人各自行动。
天空泛起鱼肚白,三千精兵列队出了村子,重新上了官道,又往北走。
罗铭这次长了记性,平时只放探马探路,这回则专拨出五十哨兵来,四面打探,谨防再有贼人来袭。
又过了几日,平安无事,众人稍稍放下心来,再往前走十来天,就要到边关了。
罗铭这几天不能骑马,一直趴在马车里养伤,燕君虞给他上金创药,心里窝火,手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疼得罗铭哎哟道:“我说你轻点行不行?我挨打都没这么疼!”
燕君虞剜他一眼,手上又加重了一分,用力摁压,笑道:“怎么?嫌小爷手重?你回京城啊,找你的流烟去,他温柔体贴,准不是我这么一副粗手粗脚的样子!”
啧啧叹了两声,燕君虞指着罗铭后背上的伤口,摇头道:“这要是让流烟公子看见,还不知要怎么心疼肝疼的。”戳了戳,“哎,我说,你也是傻,干嘛非要自己受罚,为君者人人都要像你,一出事就往自己身上揽,那天下的明君岂不是一天不知要以死谢罪几次,才能对得起天下百姓!”
罗铭疼得钻心,燕君虞又冒坏水儿,净戳他后背上伤得最重的地方。
横手肘撞了过去,罗铭恨得骂道:“不想给我上药就滚远!”
燕君虞侧身躲开,摇了摇手里的药葫芦,挑眉笑道:“怎么不想,哥哥我疼你,这样的腌臜活计,除了我,谁还肯做?”
说到后面,燕君虞早就放软了声音,凤眼横波,竟生生在眉梢眼角添了几分风流妩媚,与他平时或英武,或儒雅的作派,简直判若两人。
罗铭只觉得后背生寒,挣扎着要起来,这一动又疼得直哎哟,只好嘴上骂他,“浑蛋!”
燕君虞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挤兑得罗铭吃瘪,哪肯放过,趁着罗铭动作不便,自然要戏弄他。
车里没有外人,罗铭就问燕君虞怎么来了,京中情况如何,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是回京城,还是跟着他们到边关去。
燕君虞收敛住笑容,答道:“京中无事,我还带了一封流烟的书信来。至于我……既然来了,自然要跟你去北莽。我早说了,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让别人杀你!”
罗铭听见“流烟的书信”几个字,早激动得爬了起来,撑着手臂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快给我!”
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燕君虞拿在手上,笑容可掬地甩了甩,“我又救了你一次,还给你带了书信来,难道你就好意思让我白跑一趟腿?没点好处给我?”
罗铭心里发急,伸手要抢,燕君虞忙把书信揣起来,抱着肩膀,说道:“拿好处来!不然要信没有,要命一条!”
罗铭恨得咬牙,吼道:“靖王府里的东西你随便挑去!”
燕君虞不屑,“谁要那些没处搁的东西。”
罗铭也不着急了,敲敲燕君虞的手臂,冲他笑道:“你是不稀罕,可有人稀罕。仲卿惦记我府里一副雪松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是前朝书画大家的真迹,他跟我要了几回,我都没给他。”
罗铭说着摇头,吃惊地看着燕君虞,奇道:“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燕君虞还真不知道。急忙掏出书信,扔给罗铭,叮嘱道:“回去一定给我……”
说了一半,燕君虞突然停下,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暗自嘲讽自己,真是入戏太深,都糊涂了,明知这一趟是再也回不去的,还张罗要什么雪松图,简直可笑。他与那个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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