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赶紧掩住,答应道:“诺!”
徐潜一张磨盘大的老脸臊得黑红黑红的,拍桌扯着嗓子吼道:“给老子滚出去!”
罗铭笑着出来,到禁卫营东面找羽林卫的营地。
交接已毕,见过了几位同僚,他只是六品校尉,上面还有从二品副将一人,正三品参将四人,此外还有长史、参军、兵曹等等,罗铭认人就认了好半天。
长史官给罗铭排好了当值的时辰,定在每日申正到亥正,十日一换,换到亥正到寅正当值,以此类推,每月另有三天的休沐。
交待好了相关事宜,离申正当值还有一段时间,罗铭想去营地里转转,熟悉一下情况。
“二皇子!”背后有人叫他,罗铭回头看,刚刚才见过的,参将刘喜,也就是大内总管刘俊的弟弟。
来人长得和刘俊没有半点相似,刘俊相貌普通,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又长了一脸老实相,更加不惹人注意。而刘喜,相貌堂堂,英武不凡,凛凛带着一身武将的肃杀之气。
罗铭急忙停下脚步,笑道:“刘参将,在军中直呼罗铭的名字就好,我只是六品校尉,官阶比你低了三品。你这样称呼,我更难在此处立足了。”
罗铭话说得一点都不错,他刚才与人交接,虽然人人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但眼睛里的轻蔑、瞧不起都直直露在外面,连掩饰都不屑掩饰。那样子摆明了是等着看罗铭的好戏。
刘喜愣了愣,笑道:“军中都是粗直汉子,只要你不整天摆出一副难伺候的皇子架子,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能接受你。”
罗铭笑说一声,“是!”
两个人慢慢往前走,刘喜跟罗铭说了营中的大致情况,路上刘喜问道:“兄长他身体如何?”
“我昨日见他,精神尚好。”罗铭想起刘俊,就会记起那个躬成半圆的弧度,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兄长他不见我。”刘喜语间落寞,声音也沉了沉,“我来羽林卫就是为了给兄长争一口气,让他能早些离开皇城那个吃人的地方。”
刘喜无奈苦笑,“可他再也不肯见我。说怕给我丢脸。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当太监的哥哥。”
刘喜自嘲地大笑一声,“别人都巴不得和攀他上关系,他可是大内总管,皇上身边的红人。只有他自己才会觉得给我丢了脸,也不想想,我是靠了什么才长这么大的。不是他,我和爹娘早饿死了。现在才嫌丢人,早做什么去了……”
刘喜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堵气,喃喃地说了半天,才想起在罗铭面前说这些实在失态,他腼腆笑道:“让二皇子见笑了。”
“罗铭!”罗铭强调一遍。
刘喜是直脾气,也不再客气,高声喊了一声:“罗铭!”
罗铭笑着答应,“嗯!这才对。你要想知道兄长的消息,我可以随时告诉你。我每日都要去康乾宫请安,会时常见到刘总管。”
“真的?兄长昨晚托人给我送了信来,我高兴极了,拆开一看,寥寥数语,只写了要我照应你。”刘喜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踢了一脚脚下的黄土地,嘟哝道:“白高兴了一场,连句问候的话都没写给我。”
罗铭拍拍刘喜的肩膀,“不要着急,兄弟之情总是割不断的。”
刘喜点了点头,心里对罗铭多了几分亲近。
第20章 立威
两个人说着话,就听到校场上传来呼喝之声,一听就知道有人在比武。
罗铭多日不曾活动过手脚,听见动静有些心痒,就邀刘喜一起去校场看看。
禁卫营是每日一练,只要不当值的将士,都会到校场上操练。此时校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列队训练的在正中,零散对打的都在校场西边的武器架子前。
罗铭两人靠过去,挤进围成一圈的士兵堆里。
里面两个人正打得热闹,其中一个高个儿的黑壮汉手里抡着一把板斧,呼呼生风地正往一个少年身上招呼。那少年才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有几分女相。
少年明显不敌,被那黑壮汉逼得连连后退,手里的单刀劲不住板斧的重量,两件兵器磕在一起,发生“噌噌”的强震。少年的虎口被震出了血,他咬着牙不肯认输,一双大眼里夹杂着委屈和不甘,眼窝里含着两包眼泪,他愣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看上去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那黑壮汉明摆着是耍弄他,一把板斧抡圆了,使着狠劲儿往少年的单刀上砸,嘴里还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服个软,从此与我赵猛相好,在这禁卫营里,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少年见他说得不堪,心里更火了,大喝一声,扑了上去,玩命似的砍他。
赵猛也不躲闪,等少年欺近他身前,才拿板斧格挡,闪身错步时长臂一捞,一把就把少年搂进了怀里,斧把横压,压住少年乱挥的单刀,大嘴叉子咧着,呵呵大笑,“来,来,来,小美人,让哥哥亲一口。”
围着看的将士们哄然大笑,少年的脸臊得通红,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赵猛开始也不过是开玩笑,并没想真的亲他。可一搂住少年软软的身子,怀里一股子说不上的好闻味道撩得他心猿意马,低头看见少年满脸羞红,长长的眼睫被泪水浸湿,颤悠悠地挂着一点晶莹泪珠。
赵猛身体突然蹿上一股热浪,鬼使神差一样俯低了身子,凑到了少年的脸跟前,嘴往前伸着,就要亲上去。
罗铭暗道:“糟了。”众人都只顾着起哄,没看见少年的刀已经顶住自己的肚子,赵猛要是真的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了他,少年立刻就得给自己来个大开膛。
好烈的性子!
男人们之间开个这样的玩笑也不算太出格,只被亲一口就要以死明志?
罗铭顾不得多想,从兵器架子上绰起一根白蜡杆,疾步上去,照着赵猛的手腕子一抖手,白蜡杆材质坚韧,又有一定的弹性,这一抖正敲在赵猛的右手腕上,他“哎哟”一声,手里的板斧差点撒手,嚎叫道,“谁呀!哪个王八蛋敢坏爷爷的好事?”
赵猛分心的工夫,那少年飞快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提刀就砍。
赵猛怒道,“你他妈没完了!”不过却没再还手,只是闪身躲避,让开少年的刀。
少年乱砍了一顿,也没砍中赵猛,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再留下去只会更丢人,跺了跺脚,转身朝营帐的方向跑了。
赵猛朝着少年的方向愣了半天神,回身猛的怪叫一声,冲罗铭扑了过来,“让你他娘的多管闲事!”
罗铭有心解释,赵猛却连话都不容他说,凶狠着一张脸,抡板斧就砍。
罗铭急向旁边一跃,躲过板斧,未曾落地,手里的白蜡杆已经甩向了赵猛的咽喉。
罗铭不会什么招势套路,他的本事全是他用命拼来的,是他前世在无数场大大小小的肉博战里打出来的。他手里使的家伙也没有花架子,出手必是杀招,稳、准、狠,直奔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赵猛退了一步,脚尖点地,纵起身来恶狠狠朝罗铭劈来。他也急了,不知道为什么急,是因为没亲到那少年,还是因为看到他哭了,反正心里猫抓似的,乱得很。如今他一肚子的鸟气,全要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劈、砍、削,赵猛发了狠,把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想一斧子把罗铭砍翻在地。
罗铭也不是善茬,身手又比赵猛灵活,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根白蜡杆使得如银蛇乱舞,赵猛开始还能分辨出来,后来被罗铭绕得头晕,眼前一团白影罩在他头顶四周,渐渐连天日都不见了。脚下突然一乱,赵猛一个绊蒜,急忙横板斧护住胸前。罗铭眼疾手快,比他早了半步,白蜡杆在板斧之前甩到了赵猛的肚子上。
赵猛痛哼了一声,骂了一句娘,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围观的士兵一阵沸腾,人群里有不少人喊好,赵猛可是禁卫营里数得上名号的高手,能把他打趴下的,近几年来罗铭还是第一个。
“好手段!这是哪卫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罗铭在营里转了一个早上,已经有不少人见过他,故作惊奇道:“你不认识?这就是咱们东离的二皇子,听说来了羽林卫当值!”
“二皇子?就是那个前些日子被废了的太子?那个脓包、废物、喜欢干男人屁股的?”
“呔!你活腻歪了?这话也敢说,还这么大声!”
“嘿嘿,我就是看着不像啊,你看刚才他打赵猛的样子,那叫一个干净利索,哪点像人们传的那样好色没用了。”
“也是,我也纳闷呢,看来传言就是传言,其中多半是假的,不可轻信……”
刘喜也吃了好大一惊,关于这位二皇子的事他听闻过不少。暴虐、残忍、不学无术,总之没有一句是好听的话。他刚刚跟罗铭说了这半天的话,罗铭举止亲切、随和,也没有半点架子,刘喜对他已经有所改观,现在更是不由得不敬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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