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不能对柳氏说什么大道理,毕竟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柳氏、刘氏所赋予的,最没有资格指责她们的便是她。她不过是以一个现代人的立场,来感慨眼下的社会对女子的不公罢了。
“我用得着你来教我吗?”柳氏不悦。
张鹤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儿不敢,娘想知道小娘近况,我告知娘便——”
柳氏突兀地打断她:“不必了!”
张鹤与夏纪娘古怪地看着她,还是把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柳氏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三叔父他们想必盼着你过去找他们,你且去吧!我累了。”
婢女搀扶着柳氏离去,张鹤呼出一口气,而小花生跟张显则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张显慢慢地记起了消失在自己脑海中的多年的身影,不过却有些朦胧和模糊,他问道:“娘与小娘是怎么了?”
“没什么。”张鹤摇摇头。
张显对刘氏的感情可比张鹤要浅许多,毕竟刘氏出事时,他才四岁。一开始还会哭着要爹娘,可毕竟还小,久而久之便渐渐地淡忘了这一个人。加上从前刘氏对他也算不得多亲厚,以至于到了如今,张显对刘氏的存在便也只是“生他的人”罢了。
而张鹤对刘氏的记忆都是从别人口中听闻的,她对刘氏自然不会有多少母女的亲情在,不过是她是一个成人,而会受环境的影响,心理上会有些许倾向。好在刘氏对她也不怎么热络,这距离不近不远让她松了一口气。
“改日回家,见一见小娘。”张鹤道。
“知道了。”张显颔首。
张鹤让夏纪娘抱着小花生去玩,自己则去找张廷观了,毕竟她也知道自从新帝登基后没多久,便就张廷轩提出的多项建议而进行变法,除了争议大的有所延缓外,一些可实施的都已经开始实施。
其中官府提倡种植新作物,不过毕竟种植的面积不大,种子的数量有限,所以官府认为在十年内得先让抚州四周的州府也都种上这样的作物。以至于从抚州开始,清河稻、土豆、红薯等都成了炙手可热的作物。
张家的人从中发现了商机,可问题是他们并没有足够的“种子”可外销,于是张鹤便成为这个能提供许多“种子”的人。
张鹤即便去了广州,也安排了人如期地种植土豆与红薯。至于优质常规稻她则混了一部分传统水稻一起种,毕竟她不在清河村,无法控制产量,只能以这种办法来避免暴露自己的实际产量。
而她种的两季土豆与红薯,除了遵照她的吩咐留下来催芽作薯种的以外,都被官府买去了,张家的人等她一回来,便打算让她来年给他们留一些。
张鹤并不想与他们算计太多,毕竟红薯和土豆已经得到了官府的重视,推广到全国也只是时间问题,她能做的已经做了,那接下来便是该花心思在培植番茄、南瓜与玉米、花生等作物上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生:娘,抱抱!
夏纪娘看了一眼胖成球的小花生:你有多重你知道吗?
(其实小花生不胖,纯属脑洞,哈哈哈)
☆、元康七年
洛阳皇宫中的梧桐树在太史官的奏秋来声响起后, 应声落下一两片梧桐叶, 尽管天气仍旧十分炎热, 可立秋已然而至。
柳锦心站在梧桐树下, 却怎么也盼不来树叶枯黄、掉落——它依旧十分青葱。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婢女见她立在树下看了许久也没有反应,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许是还不能适应这蕲州的环境。”
“可不是嘛, 来这儿两个月了,连我都险些水土不服……”
俩人的声音悉悉索索地传入柳锦心的耳中, 她瞥了她们一眼, 因不喜欢她们这般盯着自己交头接耳而有些不悦。只是她也忽然想起, 这儿已经不是洛阳了,而是一个只有二十万口人的下州府蕲州。
她的爹柳政原是御史大夫, 却因犯颜直谏而得罪了皇帝, 遭贬为下州的刺史,一家人不得不随着他到蕲州来。
蕲州若无天灾时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过因地广人稀, 而成为穷乡僻壤之处。且此处相较于洛阳,夏天要湿热许多, 而让初来乍到的柳家人有些受不了。
可柳锦心并非因为水土不服, 她只是想念洛阳罢了。
廊庑下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若是仆役,柳锦心自然不会去在意,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其中在仆役身后的是一道倩影。
她抬眸看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锦缎裁制的衣裳、脖子上挂着璎珞, 一边在仆役的引路下带着轻松的步子走来,眼睛又骨碌地转,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少女胸前的璎珞因流苏串着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而晃荡着,珠翠之间碰撞而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柳锦心虽不知道她是何人,可她的衣着,无不昭示着她的奢华。
仆役领着少女从廊庑处绕过边上的池子来到柳锦心的不远处,他恭敬道:“小娘子,这是团练副使家的小娘子,郎君让小娘子代为招待。”
柳锦心蹙眉,蕲州团练副使是军中的文官,可搁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闲官,少女的打扮说是蕲州富商家的小娘子都不为过。
许是受柳政的影响,柳锦心下意识地便认为这个团练副使一定贪赃枉法了,否则他的女儿不可能会有如此奢华的生活。不过这些事与她无关,她爹初来乍到,必然需要与这儿的人打好交道,他让她招待这少女,她照办便是了。
“姐姐,你可真美!”少女在柳锦心开口之前,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赞美道。
柳锦心的心“扑通”地迅速跳了一下,她抿着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付少女才是了。
少女露出了一个灿烂又纯真的笑容,突然便上前拉住了柳锦心的手,道:“我还未让姐姐知道我的闺名呢,我叫刘绣,便是‘锦心绣口’的那个‘绣’!姐姐叫什么名儿?”
柳锦心在她的手触碰上自己时,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随之一阵沉香钻入鼻中,这香气仿佛一下子便充斥了心肺,璎珞上的珠翠碰撞声传入她的耳中,让她回过了神来。
在刘绣开口说她的名字由来之前,柳锦心或许会坦然地告知她的闺名,可这一瞬间,她的闺名便卡在了喉咙,说不出来了。
刘绣好奇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说一个名字会这般忸怩。而柳锦心的婢女闻言,惊奇道:“刘家小娘子是如何得知,我家小娘子的名讳的?”
刘绣好奇道:“我知道姐姐的名讳了吗?”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晃了晃柳锦心的手,道,“莫非姐姐叫锦心?!”
柳锦心的双手传来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她猛地挣脱开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会引人误会,便解释道:“天儿热,我的手心都是汗,还是勿要触碰为好。”
刘绣也不在意她甩开自己的手的举动,而粲然道:“姐姐的声音真好听!”
刘绣打一出现便甜甜地喊她做“姐姐”,又活泼可爱,柳锦心险些便招架不住。她连忙扭头吩咐婢女将茶与点心拿上来,希望能让这些东西堵住刘绣的嘴。
不过她的想法落了空,刘绣仰头看着那一棵长了有些年头的梧桐树,道:“我方才走来时便看见姐姐一直都看着这棵树,莫非姐姐也喜欢梧桐树?”
柳锦心本想摇头,鼻腔却“嗯”地应了一声,哼唱道:“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这是温庭筠的《玉炉香》,而也是柳锦心常从别人口中听闻的词曲。她哼唱完,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扭头便见刘绣古怪地看着她。她心口虺虺,询问道:“怎、怎的了?”
刘绣问道:“姐姐可是与心上人离别了,故有此叹?”
柳锦心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念这首词的用意,解释道:“只是忽而想起这词曲罢了,我并无甚么心上人。”
刘绣眼睛骨碌一转,道:“姐姐芳龄几许,为何还没有心上人?”
柳锦心呼吸一窒,虽说刘绣比她小上几岁,可看样子也已经及笄,而刘家的人没有教她如何说话才不会开罪别人吗?!柳锦心将近十九岁了也还未许配人家,这说出去的确不太好听。
“你有心上人了?”柳锦心反问道。
“先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了!”刘绣道。
柳锦心尚且不太明白刘绣的意思,便见刘绣又拉着她的手,道:“我听阿爹说,姐姐刚来蕲州,想必对蕲州还有许多不熟悉之处,不如我带姐姐出去玩?”
柳锦心下意识地便要拒绝,毕竟她跟刘绣还不是很熟络,只是想起柳政嘱咐她招待刘绣,她也不好拒绝,便应下来了。
蕲州地形以丘陵为主,多山岭,而南面又临江。蕲州城便是沿着蕲水而修建的城池,因天灾多,许多人都不愿意在此长居,故而户数和口数都十分少。
作为蕲州的治地,蕲州的城池、屋舍略显残旧,砖瓦被厚厚的青苔所包裹,而墙体斑驳。许多寺庙、书院、祠堂也是年久失修的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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