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要不是证据在手,杨伊还在怀疑这件事。
她把那顿视频删掉,将摄像机收起,正准备去找换洗的衣服洗澡,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
很短促的一声,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杨女士,您的兄长又帮您预约了心理咨询时间,我今天全天都有空,您看您是来还是不来?”
类似的短信,杨伊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收到四条了,这个林超真是执着。
不,应该说郑昊真是瞎操心。
可是依照郑昊的脾气,他并不是那种会在屁股后面催着你去做事的人。思来想去,只怕找心理咨询师这事跟覃女士脱不了干系。
……
心悦心理咨询工作室,位于城西经济最繁华地带,在某个高档写字楼上,一出电梯就看到那象征着生机盎然的绿色招牌字体。
杨伊拿出名片比对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她迈开腿走了过去。
人体感应的玻璃门自动打开,杨伊一只脚刚踏入,便有殷勤的美女迎上来招待:“女士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杨伊说:“我找林超林先生。”
“您是杨伊杨女士吧?”
“嗯。”
美女脸上笑容十足,说:“林先生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来。”
“谢谢。”
杨伊在美女的带领下,漫不经心地观赏周围的环境,冷不丁地听到美女说:“到了。”
杨伊目光收回,林超的办公室近在眼前。
美女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来。”
美女推开门,说:“林先生,杨伊女士到了。”
杨伊顺着打开的门看了进去,视线一览无遗。
空间很大,最里面是一套气派的办公桌椅,某个正坐没坐相的人听了美女的汇报,腾地站了起来。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线不小心被他扯掉,稀里哗啦,乒乒乓乓嘈杂的音效传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将关掉的手机“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
“……”杨伊此刻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林超快速整理了被他弄皱的西装,扯了扯领带,抬头挺胸,正色道:“请进。”
美女对杨伊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伊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问:“您就是林超林医生?”
这林超虽说跟郑昊同岁,但看着比郑昊小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长得细皮嫩肉。
林超咧嘴一笑,说:“别这么见外,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他倾身上前,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杨伊是吧?你今天要是再不来,我都要怀疑你哥是不是故意耍我玩。”
原来不是错觉,这心理医生是有点不正经,这男人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杨伊突然萌生了要走的念头,她别开头,假装环视着房间里的摆设,说:“你们这是按小时收费的吧?”
“没错,你要觉得合适,我现在就通知助理给你建档。”
“合适什么?”
林超摊手:“接受我的心理治疗啊。”
“……”
林超察言观色,立即品出她这无语的表情里含着质疑。他拉开抽屉,将一沓东西拍在桌面上,说:“这里有我的工作证、上岗证,以及一系列资格证书。杨女士,我是专业的,既然来了,你就应该相信我。”
杨伊视线掠过被他扯歪的领带,欲言又止:“我……”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到了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
这男人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杨伊有些无所适从,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心理没有问题。”
“如果你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那你为什么还来呢?”林超一针见血地说。
杨伊哑口无言。
林超手势一指:“请坐。”
这个房间很大,这种空旷的视野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是墙面和地板的颜色缓和了这种气氛。杨伊在矛盾交织下,鬼使神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要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别人看,且对方还是个男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林超也看出来杨伊的不适,他索性打破规则,既没有通知助理,也不急着切入主题,他一反常态地跟杨伊唠起了家常。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随你。”
“好,杨伊。”林超两手置于胸前,身体舒展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说,“你哥结婚那天我去了。”
杨伊莞尔:“是吗?但我没见过你。”
“你们都太忙了。”林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连你哥都结婚了,我还没找落呢。”
杨伊实在不习惯这种跟陌生人闲聊的方式,她清了清嗓子,下定了决心,说:“林医生,我们说点正事吧。”
林超眉眼一挑,调整了姿势,严肃起来:“好啊,说说你的情况。”
“我……”
奇怪,明明觉得自己没病,但杨伊却有一种羞于像医生吐露病情的尴尬。她眼眸闪了闪,说:“我最近有梦游的症状。”
“稍等。”林超伸手去拿一个文件夹,打开之后用笔在上面刷刷刷写字。
杨伊看到他写下自己的名字,赶紧阻止:“不用写。”
林超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不写我怎么做分析?”
杨伊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是怎样,但是她不希望被人当做一个心理疾病患者来对待。
她的手指紧紧压着林超书写的那张纸,嘴唇微动,提了一个自认为很不合规矩的要求:“陪我说话就行,我按小时给你计费,你看行吗?”
林超似乎一点不感到意外,他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笔杆,说:“行啊,怎么样都行,顾客是上帝。你说,我洗耳恭听。”
既然是聊天,杨伊就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她身体缓缓坐直,叹了声气,说:“前段时间我去了新加坡,最近两个月才回国,梦游出现了两次,一次是被我家里人发现,另一次是上周三,我自己用摄像机拍到的。”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是的。”
“这样不太好吧,有梦游现象,最好跟家人或朋友住在一起,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
杨伊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家里没有凶器,唯一的利器是一把指甲钳。”
林超一时语塞,摸了摸鼻子,说:“梦游,然后呢?你自己拍下来的内容是什么?”
“我删了,什么也没有。”
林超审视着她,说:“你最近是不是感到压力很大?”
杨伊轻轻点头,说:“压力一直都有,我是别人眼中的工作狂,闲不下来那种。以前我也忙,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梦游的症状,是不是可以证明这跟工作压力无关?”
林超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她:“你两次出现梦游,都是在什么情况下?”
杨伊沉吟了一下,说:“第一次是在我以前的房间,那个房间……我一个很敬重的长辈曾经从窗户跳下去自杀未遂。第二次是在出租公寓,因为赵鹿睡当时在外面沙发上。”
林超听她语焉不详,忙问:“这个赵鹿是谁?”
杨伊两只手不自觉握紧,涩然地说:“是我亏欠过的人。”
“亏欠?”
杨伊深呼吸,补充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她。”
林超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不喜欢了吗?”
“现在?”杨伊苦笑,回答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一切都变了。”
☆、第 65 章
那是一个沉重而漫长的回忆, 杨伊在林超表现出聆听者的态度时, 她犹豫了。
像是意识到了对方的警觉和抗拒, 林超调整了大班椅, 身体往后仰,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杨伊:“……”
林超还故意把那个哈欠拉长, 他丝毫不在意杨伊对他的看法,咧嘴一笑, 说:“你慢慢想, 想好了再说。但是请注意时间, 毕竟这里是按小时收费。”
杨伊的目光顺着他的手下移,这才看着他手指敲击的放在桌面上的那个钟表。静下来时, 能听到“哒哒哒”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这钟表的作用也许不仅仅是用来计时, 那一阵阵的声音敲击着耳膜,敲击着心脏,让杨伊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
尽管如此, 杨伊还是没办法在林超那春风含笑的眼神注视下坦然地开口。
她站了起来。
林超脸上表情微动,以为她要走, 刚要出声阻止, 却见杨伊踱步到了落地窗边。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大, 被玻璃过滤过的阳光温度不算灼热。杨伊裸.露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令人安定的温暖,她看着窗外面的树木、楼房,不紧不慢地说:“去年的时候,时间大概是清明节之后,我前任抛弃了我, 全家移民到了新加坡,她跟别人结婚了。”
距离有点远,林超捕捉不到杨伊脸上的情绪,但他没有靠近。他只是悄悄转动了椅子,拧着眉,看着她的方向,说:“这跟你后来去新加坡有什么关系吗?”
杨伊摇了摇头,说:“没有关系。”
“那之后,我跟她断绝了所有联系,我在难过的同时,想着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为了忘掉那段不美好,为了彻底忘掉她,我从家里搬了出去。我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我把我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