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很不想承认。
洛泽擦拭着火龙沥泉的枪尖道:“为了你的安全。”顿了顿,他补充道,“再过两日大军便来了,匈奴定然会在明后两日发起进攻,而宋恩势必会在那之前除掉我,夺回主帅之位,才能与匈奴里应外合。”
炎世青想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嗯,那你要小心一些。”
洛泽:“应该小心的人是你。”
炎世青:“?”
洛泽:“他们不敢动我,只会向你下手引我过去。”
炎世青瞪大了眼睛:“那我不是很危险。”
洛泽将血红的长枪放置在兵器架上,道:“你我少碰面,他们便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炎世青无语地望着洛泽。
洛泽微笑道:“即便他们真的动手了,也未必杀得了你。”
炎世青有些小得意,有些羞涩地揉了揉鼻子,“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啦。”
洛泽淡淡地道:“有平州在,你安全得很。”
炎世青:“……”
郁闷地继续翻看着书籍,兵书上的许多地方都有洛泽做的批注,看起来也很好懂。他其实一直对兵法谋略之类的特别感兴趣,所以才会偷偷地学武,看兵书,甚至去学艰涩难懂的匈奴语。
洛泽说得对,一旦你穿上铠甲,就真的很难再脱下。
宋恩的情绪临近了爆发点,即便他与李成打了一手好算盘,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洛泽与炎世青基本上没有过碰面,他试图派了几个亲信去袭击炎世青,但因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势加之平州与炎世青都不是好相与的主,这才一次次的失败。
转眼间,匈奴大军将临,探子来报可汗亲自领军,率领着匈奴大军逼近了虎牢关。
宋恩依然毫无进展,又因冒顿一事而被牵连使得权力有所缩减。
就在这时,洛泽忽然叫上了所有将军在府内会合,隐有大事发生。
宋恩忧心忡忡地去了,一进门却发现所有将领皆都坐在位子之上,只留洛泽身边的一个位置还闲置着。宋恩一抱拳,道:“末将来迟了。”
洛泽淡淡地道:“非也,是诸位将军心怀社稷,来得较早罢了。”
宋恩身子一僵,尴尬地笑了笑,坐在洛泽身旁,甫一落座,他感觉满座的视线都投在他脸上,颇为不安地挪动了下,只觉着如坐针毡。
给诸位将军上了茶,洛泽抿了口茶水,边关没有什么好茶,味道淡得跟白开水一样,宋恩看着诸位将军随着洛泽抿了口茶也跟着端起茶杯,刚要喝一口,却听洛泽道:“诸位将军。”
宋恩急匆匆地放下了茶杯。
“前方探子来报,匈奴大军已逼近了虎牢关,诸位将领有什么看法?”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一皮肤黝黑的将军喝道:“打回去!”
洛泽微笑道:“这是自然。”
又有人道:“匈奴大军骑射极为厉害,前几次的战役都败在此处。”
洛泽又道:“可还有别的?”
又有几人发言,洛泽一一悉心听取,倒是对这次大会的目的只字不提,宋恩心中忐忑焦虑,汗水早已将后背尽数打湿,端着茶杯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脑中百转千回,不禁猜测着洛泽的用意。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人的人头都已经被洛泽割了下来,想必已经拷问出了……
是不是我与可汗的交易被查出来了……
忽的一声脆响,宋恩身子一颤,险些因惊吓而从椅子上弹起,他惊疑地看向洛泽。
“抱歉。”洛泽收回手,淡淡地道,“方才不小心将茶杯摔碎了。”
几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而凝滞。
就在这时,洛泽看向宋恩,眸子一沉,道:“宋将军你有什么看法?”
宋恩喉头滚动,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我……”
洛泽摆了摆手,道:“罢了,也是千篇一律,无须再提。”
宋恩当即闭紧了嘴巴,脸色阴沉下来。
洛泽道:“你们可记得我前些日子斩下首级的那个匈奴?”
众将领点了点头。
洛泽:“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些事情。”
宋恩:“什么事情?”
洛泽沉默片刻,看向宋恩,宋恩心急如焚,眼巴巴地望着洛泽,连掩饰也忘记了,洛泽哂笑道:“宋将军真是忧国忧民,如此心焦。”
宋恩干巴巴地笑了笑,又听洛泽道:“匈奴新研制出了一种武器,杀伤力巨大,我们需得想个办法来解决一下。”
宋恩身子一僵,稍稍放松下来,再次细想,皱紧了眉头,怎么只知道这个?依照匈奴人的习性,即便是供出了他通敌叛国的事情也不可能供出匈奴的新型武器,再说,他也并没有听过这个新型武器的事情……
仔细一想,宋恩试探性地提问道:“洛将军,这新型武器可是当真?莫不是匈奴人刻意拿来哄骗我们的?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消息?”
洛泽道:“此事我已经确认过了,宋将军不必担心。”
宋恩紧紧皱着眉头,拇指不停摸索着食指侧面。
洛泽与众将领又商议了片刻,最终定下了简单的计划,宋恩坐不住,整场会议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待听到洛泽宣布结束议事之后立刻起身告辞,回去寻了李成商议此事。
李成道:“将军莫急,洛将军并没有提及此事,一来他可能并不知道此事,二来许是证据不足,不想提出来打草惊蛇,若是我们贸然动作,岂不是落下了把柄?”
宋恩急忙问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李成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三番五次都没个答案,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道:“暂且按兵不动。”
“罢了!”宋恩一甩手,道,“既然如此,待明日可汗大军袭来之时,我率先烧了洛泽他们的粮草,再带着我们自己人出了虎牢关投奔可汗去!”
“将军万万不可!”李成匆忙地喊道,“若是这样,你我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就是坐实了啊,到时候非可汗不可了,一旦洛泽逆转狂澜,最后打败了匈奴,你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匈奴人一向瞧不起通敌叛国之人,他们若是就这样彻底站到了匈奴的一边,定然不会受到礼遇优待,而大晋这边又没有丝毫退路可走,到时,当真是进退维谷!
“呸!”宋恩唾弃一声,“在你我答应与可汗合作之时开始便是千古罪人了,我为了可汗做了那么多事情,可汗待我总会比狗皇帝要好上许多!莫要再劝我,我意已决!”
“将军!”
“滚!”宋恩一脚踹在李成腹部,李成哎呦一声,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疼得连连抽气。
宋恩面目阴沉得坐在桌边,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神情狰狞,眸子深处却带着浓浓的恐惧。
是夜,一身定国的军爷与同样身披铠甲的炎世青一同走在城墙之上,大漠的夜色十分深沉,天高地远,一望无际的黑暗向着远方朦朦胧胧的山脉绵延而去。
洛泽一身暗红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散发着深沉的光泽,“世青。”
“师傅。”炎世青乖巧地应道,到如今,受了洛泽的几番教导,他已经心甘情愿地愿意称呼洛泽是师傅了。
洛泽道:“明日匈奴大军便会逼近攻城,我虎牢关现今只有十余万大军,难以与匈奴二十三万大军对抗,而援军最早会在明晚赶到,明日会是一场艰难的死战。”
炎世青抿紧了嘴唇,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情,“我知道。”
“世青。”
“?”炎世青发现洛泽总是很喜欢这样叫自己,而每当他这样叫自己的时候都代表着洛泽会突然换一个话题……
“你害不害怕?”
炎世青:“……”果然。他叹了口气,仰头看向大漠的天空,白日里黄沙蔓延,夜幕上只有少许闪亮的星星,“我怕也没用了。”
洛泽顿住,又道:“你可是在怨我将你带到了边关。”
炎世青搔了搔后脑勺,铠甲相碰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他露出了属于少年才有的青涩神情:“怎么说呢,怨也不怨,我一直待在深宫,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出来闯闯也是好的,再说,这里的生活虽然苦,但是比宫中自由,在那里,与其说我是个皇子,倒不如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苦孩子。”
见洛泽眼神柔软下来,想说什么,炎世青急忙打断了他,续道:“其实,我也挺怨你的。要不是你,我当个闲散王爷的愿望会安稳地实现,我会带着嬷嬷和冬雪一起出宫,等到年纪大了,娶几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就这么过去一生,多好。”
他垂下头,低声道:“你不用说,我知道,我是太天真了,嬷嬷说得对,即便我不去找麻烦,可只要是我顶着个炎姓,是父皇的孩子,兄长们夺位争夺战的战火就会波及到我身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是不怕的,可我还有嬷嬷,还有冬雪,他们是对我极好极好的人,我不能失去他们……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炎世青犹豫了下,又说,“就好想火龙沥泉枪和玉狮铠对你来说一样,只不过,嬷嬷和冬雪是活物,是我最最珍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