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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穿书]入妄 (捂脸大笑)



如此繁琐的试探了许久,可能查清自己的确不同于姚浪,黑衣杀手便赫然现身。那次暗杀称得上不遗余力,光是四枚霹雳炮就足以夺取大多数好手的性命,若不是自己曾见过类似的火器,怕是已经着了道,命丧黄泉路。但是如此势在必得的暗杀,居然没有出现第二次,当他弃城而去,开始选择林间露宿后,这些鬼魅魍魉顿时都销声匿迹,不但杀手不再现身,就连寻仇的“熟识”都没了音信。

真个是因为他藏的无迹可寻吗?踏雪山庄的人马可没有错过他的形迹,虽然晚了些时日,但是依旧在入城之前就拦住了他,还想直接把他掳走。事后严漠又等了许久,居然都没等到杀手们的光顾。然而当他再次进了瑞京城,往昔那种“巧遇”就又冒了出来,也来得更加明目张胆。

这两者的手段可称得上迥然相异,不难看出两家势力的差异,按道理说踏雪山庄的行径反而更合理一些,不够迅捷却相当全面,配得上它江湖四大山庄的名号,也能看出其中脉络。而摘星楼就古怪太多了,消息固然灵通,却不怎么喜欢离开城池,反而像是某种依附巨树而生的嗜血蔓藤。

这诡谲的行事暂且不论,这次“宝津楼”一行,说不得也是场透着十足古怪的鸿门席。在这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居然还能见到耳熟能详的事物,设局之人可说抓到了严漠的软肋。宝津楼上喝破他身份的女子虽然性情古怪,但的确无甚恶意,然而当“凌云公子”出现后,事情便陡然化作另一番模样。那位凌云公子一言一行都透着股难以掩盖的兴趣盎然,看起来不像是对待敌人,而反像是伸爪戏鼠的无聊猫儿。

只是魏凌云想要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想探探这位宝津楼主人的虚实。想来这位魏公子也该知道“金明池”、“宝津楼”这两个称呼中的玄机,如此大大方方请自己过来,又设这么个局,为的不过就是看看他的反应。既然姓魏的一下就能猜到他这副皮囊下另有其人,是不是也可以设想,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呢?藏在那个江湖第一人皮囊之下的,又是何人。

一桌席饭吃得没滋没味,其实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但是两样里都加了些许“作料”,单吃还无妨,一起吃怕是要留下些隐患。严漠虽然在用毒用药上欠了些天赋,但是他家师尊可是玩弄毒物的老祖宗,他从小到大吃的迷药毒药怕是比平常人吃的米盐还要多出几分。酒菜里的药剂虽然微不可查,对他而言也足够醒目了。

更不用桌椅碗筷上洒下的那些追踪药物,怕是对方也清楚自己的短处所在,这次是专门下了药想要锁定他的行踪。看来无论魏公子对自家有多少兴趣,暗杀狙击都势在必行,哪怕探不出自己的根底,那位他们也不会再容这具皮囊肆意逍遥了。

如此狠毒阴险,真是正派人物所为吗?严漠俊美的面孔上泛起一层寒霜。想当初他在踏雪山庄斩杀的那位冉公子也是位名声甚好的才俊,有了一个英才,再多位“江湖第一人”似乎也不怎么稀奇,只是如此一来,这“摘星楼”的来头,怕是要比自己所料的强上太多,也不知魏凌云在组织中身居何等高位……

心中思绪翻腾,脚下却没有停顿半分,沿着笔直宽敞的街道一路飞驰,严漠须臾间就跨出了瑞京城,简单一辩方位,他提气向前方那片茂密树林掠去,此处地处平原,并没有什么可供隐蔽的山岭,但是毕竟身处黄河腹地,在林中找一条溪水应该不算太难。如今逃出城池还不算完,还必须除掉身上那些追踪药物,他才能化被动为主动,争到些许胜算。

严漠的计划自然不差,这片树林本就毗邻河道,虽然面积算不得大,但是水源着实充沛,走了不到一刻钟,哗哗水声就在耳边响起。然而当他望见那条清澈见底的溪水时,不由停下了脚步,眉头微蹙。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日头西斜,暖光懒洋洋的洒向大地,斑驳树影随风摇曳,四周飘散着泥土和河水交叠的湿润气息。然而本该清冽柔美的粼粼波光中,却泛起一片刺眼的银色,只见河里大大小小的鱼儿全部翻了肚皮,连河虾、螃蟹、蟾蜍都不例外,整条河流一片死寂,似乎都被银色的鳞片覆盖,在阳光下反射出让人胆寒的狰狞色泽。

看着河中数之不尽的鱼尸,严漠冷笑一声,朝溪水上游奔去。

在距严漠不到五里之外的地方,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妪正蹒跚而行,可能是因为走得太远,又受了点小伤,她的步伐已经有些踉跄,靛蓝色的罗裙被扯下了一大块布料,露出右侧干瘦枯黄的小腿,一线微不可查的墨色正顺着脚踝滴落,让她刚刚淌过河水,变得有些湿漉漉的鞋底更加潮湿,在身后留下一个个黝黑脚印。

老妪手中还持着根快有一人高的木杖,木质实沉,寻常壮汉拎起怕都要花老大功夫。那婆子却把沉重木杖一下下砸向地面,发出嘭嘭撞击之声,木杖每次敲到地面,周遭的泥土都会抖上一抖,偶尔还会从泥土里蹿出一条色泽艳丽的毒蛇,或是张牙舞爪的赤蝎,但是老妪压根没把这些毒物放在眼里,只是一步一步走着自己的路,任那些虫蛇翻腾两下,僵死在原地。

在这不紧不慢,又诡异难言的跋涉下,老妪慢吞吞跨过了最后一截道路,站在了一棵华盖擎天的大树下。幽幽叹了口气,她冲树下那道略显狼狈的身影说道。

“娃娃,该歇口气了。”

第十四章

沈雁也长长叹了口气,微微站直了斜倚在树干上的身体。如今的浪子早就没了几日前那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模样。他的脸色白的吓人,比纸坊最上等的绢纸还要惨白几分,偏生眼圈下好大两团乌青,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几分可笑,还有几分可怖。下颔冒出了一层短短胡茬,像是有段时间未曾打理仪容,发髻勉强还扎在脑后,丝丝缕缕乌发逃脱了束缚,正狼狈的挂在颈边耳后。

更要命的是他穿在身上的那席青衣。浪子是个乐于享受的人,他的衣衫总是挑选最为柔软的布料,最为妥帖的裁切,就算跟人打上百来个回合,也未必会污了袖摆衣角。然而此时,他早就衣衫褴褛,袖子掉了半幅,后背净是划痕和泥土,哪里还想个风流浪子,反到像逃荒遇难的穷酸书生。

在这遍体狼狈中,唯有那双眸子还灵动如昔,和他掌中握着的透明短刃一样,闪烁着耀眼光彩。

“婆婆如此尽心,我又怎能敷衍了事。”

沈雁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几天没能好好吃饭喝水,透着无穷的疲惫和倦怠,但是他唇边那点笑意依旧执拗的不肯隐去,像是在讽刺面前的老妪,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老身已经跟了你这么久,折了两个徒弟,一个儿子,还损了这么好的一副罗裙。老身累了,不想再多走一步。”

老妪的声音不那么好听,像是被剧毒蚀坏了嗓子,她的语气也不怎么激烈,似乎死掉的徒弟和儿子还不如那条皱巴巴的靛青罗裙。但是闪烁在她眼里的是比毒蛇还阴冷,比豺狼还凶残的恶意,像是只用双眼就能斩杀面前之人,再用他的尸首喂一喂家养的毒虫。

听到老妪此言,沈雁心底轻轻一叹,他跟这位蚺婆已经纠缠了足有两日,这两日,几乎能让江湖中最刚强的汉子都为之崩溃。他虽然撑下来了两天,却未必能撑得更久。

察觉了面前男人隐藏着的孱弱,蚺婆桀桀怪笑了两声,轻轻一转手中木杖,杖尖忽的一下朝沈雁砸去。两天时间,如若换了旁人,怕是几百个回合都较量过了,但是沈雁只跟蚺婆交过两次手,一次是他伤了左肩,整条胳膊都无法再用,第二次则是毒物入骨,伤了肺腑。他的武功也许不在蚺婆之下,但是被人所制,胜出就化作了渺茫泡影。

然而沈雁并未束手待毙,他的剑尖迎着杖身一挑,灿灿光华闪动,像是把落日余晖尽收于眼底。浪子的袖中剑名曰无影,乃是天外陨铁所铸,轻薄透明,若使得快便似无影无踪的冰刃,只是现在宽袖已被绞得粉碎,再也没有“袖中剑”可使。

然而蚺婆手里的木杖也非凡品,乃是千年金丝楠乌木所制,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根本就不惧区区一把陨铁宝剑,两种神兵撞在一处,发出刺耳金铁交鸣之声。沈雁剑法高绝,蚺婆毒功精深,四五招过去,虽然木杖依旧无法寸进,无影剑上却也蒙了一层黑雾,再也无法绽放出那夺目光华。

沈雁看似已经隐隐居于下风,但是剑在舞,他的身形也突然一动。浪子的轻功冠绝天下,点穴暗算更是本行,虽然损了条手臂,但是能用来点穴的又何止只有手。

蚺婆嘿了一声,身形微微一缩,避过了地上射来的银钱。不知何时,沈雁脚下多出了几块散碎银子,早被周遭的毒气沾染,变成了乌漆漆的黑疙瘩,当做暗器自然最妙不过。

“现在送银子给老身,怕是晚了些。”躲过了暗器,蚺婆毫不客气嘲讽道,“还是你觉得,自家性命只值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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