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薰华转了一下手中的手术锯,笑道:“还是你拿我做人质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二楼,推开一道半掩的暗门,穿过一间办公室,眼前是一段向上的楼梯。潘小宏疾步匆匆走了上去,白薰华紧随其后。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诧不已——整个二楼除外围一圈,空无一物。
白薰华抬脚踏上平台,透过光洁玻璃地板,楼下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对白薰华来说并不陌生。她和半烟曾经来过这里。第一次是来看纪羡,就在脚下的无菌室里。后来几次是来探望纪宝,同样是在脚下这间无菌室。
病床还是在中间,只是已经空空荡荡。仪器们移动了角度,看样子还添置了新机器。一切变化都无法遮掩,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站在这里,如神俯视人间。
“这边,这边下去。”潘小宏见她脚步迟疑,连忙轻喊,“没事,下面没人。”
白薰华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诧异于白即墨到底向纪羡许诺了什么,让他能够站在这里,这个即使是纪羡亲信也无法企及的位子。
纪羡的卷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白薰华不愿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她跟着潘小宏快步来到一楼。两人急匆匆穿过大厅,到门边却发现打不开。
潘小宏低声说:“那个值班的手里肯定有门禁卡。”
白薰华说:“好,我们最好能换件衣服。”
被潘小宏杀死的值班研究员趴在地上,周围血迹斑斑,不知道是死者的血,还是潘小宏的血。
潘小宏见白薰华盯着地上的死人看,忍不住解释:“我没想杀她,可我没办法...其实她比平时那些人好...我没想到她会死。”
白薰华强忍难受,将那具失去温度的尸体翻过来。
金发碧眼的姑娘,脸上还带着死前挣扎的惊恐。正是和白薰华有过一面之缘的索菲亚。
“......”
白薰华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拂过索菲亚的眼睛。
不知异国的灵魂,能不能远渡重洋回家。
潘小宏别过脸,眼神空洞的盯着电击器,全身难以抑制的不停颤抖。白薰华脱下索菲亚的白大褂,转身见他这样,连忙转移话题:“小潘,趁天黑我们赶紧走。”
“走?”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惊得两人寒毛炸立。
大门方向传来故意发出的脚步声,白即墨的身影在转角一闪,出现在白薰华和潘小宏面前。他握着□□,面带笑意的问:“两位想去哪?”
白薰华上前一步:“离开这里就行。”
白即墨也往前走了一步:“恐怕不行。”
白薰华微微一笑:“你说了不算。当然,你可以考虑开枪。”
白即墨眉头皱起,没说话。
两边隔着十几米,互相对峙了二十七秒。白薰华默算时间,心底越发焦急。她不是白即墨,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血。”白薰华示意手中的手术锯,然后抬起左手。锋利的锯刃在手腕上一碰,顿时鲜血溢出,血珠滚滚,滴落在地上。
“你!”白即墨顿时眼睛发红。
白薰华神情从容:“你猜我敢不敢鱼死网破?”
白即墨拉了一下衬衫领口,烦躁的低吼:“你在逼我?难道你真以为我没有办法!我告诉你,果然不是顾忌姐弟之情,我有几百种办法让你求死不能求死不得!”
顾忌姐弟之情?
潘小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算是明白什么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说过啊,我跟你说过啊!”白即墨显然有些被逼急了,气急败坏的说,“我只是想要普通人类的平庸幸福,你怎么就不愿意成全你亲爱的弟弟?对你来说,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啊!”
白薰华听他满口胡扯,唇角微微勾起:“让我走,这点随时对你来说也可以忽略不计。”
白即墨摇摇头,口气无比绝望:“不行,不行的。你知道我们的父亲是怎么维持食物充足的吗?你还记得我说过吗?”
见他再次威胁自己,白薰华冷淡回答:“所以?”
白即墨窝枪的手落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你知道你多幸运吗?不,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以为你的幸运是从遇到纪宝开始的?不,你一直很幸运,比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幸运。”
白薰华闻言一惊,连同潘小宏都愣住。
白即墨自嘲的笑了笑:“你知道饲养场的鸡鸭牛羊每天过什么样日子吗?你知道它们每天都在想什么吗?”
“你当然不知道,比较你从没有过过那样的日子。”白即墨眯起眼睛,好像透过虚空能看见从前的自己,“我们的父亲,那个血液上被称为父亲的老东西。那个老不死的东西,那个怪物,那个魔鬼!他把孩子当成吃的,当成药!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当那层薄薄的纱被白即墨霍然掀开,露出下面让人作呕的腐肉烂垢,白薰华唯一静默不言。她是幸运的,有个像受惊老鼠一样,整天惊恐恍惚的母亲。
数十年前的恩恩怨怨早已经无人知晓,但无疑这个女人聪明而果决。她未必洞察一切真相,但为了女儿,她选择疑神疑鬼,她选择孤注一掷。离开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东躲西藏清贫惶恐的躲过余生。
一切都为了女儿。
白薰华紧抿了一下唇角,看着疯癫的白即墨,开口劝道:“那你更不应该重蹈覆辙。我是幸运的,你难道不幸运?”
“幸运?你知道什么是幸运?”白即墨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摇摇头说,“你猜我为什么幸运。”
不等白薰华回答,他笑了起来:“因为他总是先挑最好的吃。”
潘小宏打了个冷战,心底升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异感觉。他看着白即墨,觉得眼前这个只是长得像人,其实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
白薰华心中更多一些同病相怜的无奈:“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白即墨嘶声咆哮,“我要活着!我要陪纪宝去追极光,去黑白沙海,去----------”
“你冷静一点!”
看着因为激动,脸色潮红的白即墨。白薰华眉头紧锁,想到身后无菌室里那张空荡荡的病床,她心头更是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难不成?
白薰华连忙定了定神。
潘小宏见两人状态都有些不对劲,尽量放缓声音问白即墨:“要怎么样你才能放我们走。”
白即墨讥讽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什么事。”
白薰华当即说:“这里没有他什么事,你放他走。”
“不行。”白即墨毫不迟疑的说,“抓他回来是为了研究办法,治纪宝的病。”
白薰华皱起眉头,纪宝是因为中毒才昏迷不醒,就是把潘小宏解剖了又能怎么样?
白即墨分明是随口胡扯。
白薰华说:“你不要无理取闹,之前你可是说过救纪宝摇圣木曼兑。”
白即墨不屑:“是啊,你带回来了吗?你没有,你根本想不到纪宝。你忘记当初纪宝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为了你国内国外想尽办法。你看看索菲亚,就是为了你,她才会死在这里!”
白即墨越说越奇怪,白薰华正要打断,却见她身后一个小小的黑影冲了过来。
纪宝猛地停住,盯着地上的索菲亚,消瘦的脸上满是惊乱。她踉跄的向前两边,一下子扑倒索菲亚身上,难以抑制的低泣:“...唔...呜呜...sorry...sorry...”
白薰华又惊又喜,又喜又怒,扭头瞪了白即墨一眼。白即墨脸上笑意怡然,如老学究一样拱拱手,薄唇一动说了两个字:谢谢。
白薰华没理他,走到纪宝身边。
从纪宝出现,她就明白这是一场白即墨设计好的大戏。
索菲亚值班,潘小宏杀人逃脱,对峙僵持,真情流露,纪宝出现......这场戏唱到现在,已经算是尘埃落定。
白薰华站在纪宝身边,不知道怎么挽回一点。缝隙一旦产生,再好的泥瓦匠也抹不平。
纪宝小心的将索菲亚抱在怀中,亲亲她冰冷的额头,哑声说:“即墨,帮我订一张明天飞洛杉矶的机票。”
“好。”白即墨走上前,蹲在纪宝面前柔声说,“小宝儿,地上凉,我们让索菲亚睡到床上去好不好。”
白即墨的惺惺作态,让潘小宏忍不住作呕。他就弄不明白,为什么都知道这家伙时候彻头彻尾的坏蛋,还是让他蹦跶到现在。
早该把这张假脸撕下来!
纪宝没说话,而是紧紧抱着索菲亚。过来一会,她才回过神一般突然抬头看向白薰华。白薰华刚要说话,却见纪宝的目光落在自己胳膊上,紧接着犹如触电一样低头避开。
白薰华心头唉叹,只觉手臂灌铅一样重。
明明只是搭了一件白大褂。
空气凝固,纪宝大口喘了两声,胡乱说:“薰华,你你怎么在这里?半烟儿呢?那个混蛋是不是又跑了?”
纪宝抱着索菲亚的尸体却绝口不提,这让白薰华心里更不安。这是一件不是误会的误会,没有办法解释,没有办法推卸。因为死亡是最直观、最可怕的伤害,无法更改,无法挽回,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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