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获取到木雕这个重要信息之前,夏侯宣就认为那位皇帝陛下有七八成的可能是齐靖安了——谁还能比夏侯宣更清楚齐靖安的本事?他的宝贝皇后兼丞相,分明就是“治世能臣乱世枭雄”一类的人物,足具问鼎之能!
而现在又有了木雕这一“保票”,那就妥妥是齐靖安了——可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夏侯宣也仍是不能松懈,因为他尚且不能判断出,这个齐靖安是否拥有他们之间的美好记忆?
若有,那自是万事大吉;可若是没有……那夏侯宣还是得玩一出“男宠翻身记”啊!坑爹的,想想都觉得好累感觉不会爱了!
所以此时此刻,夏侯宣决定马上弄清楚: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浑身酸痛?这是个重点要点啊,如果真是因为那什么什么……那他就真的悲剧了。
所幸爱开玩笑的老天爷还不至于那么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当大妈为夏侯宣换好了衣服,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浮出了水面——
只见铜镜中的青年,虽然仍是一副白斩鸡的身段,可配上这一身紧衣窄袖的习武练功服,却也透出了几分英气来。
“我家公子就是俊,难怪能把杀伐果断的陛下都给迷得神魂颠倒。”大妈感慨又暧昧地嘿嘿了两声,还伸手摸了摸夏侯宣的脸,然后才推着他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好啦,是时候到练武场去了,待会儿记得要好好表现哟!”
练武场?夏侯宣心底有了些许猜测,便任由大妈把他推出殿门,又引着他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走啊走,他们穿过了御花园,来到了一个面积不小的练武场中,夏侯宣环目四顾,只见四周围摆着一排排兵器架——可架子上所有的兵器都是长枪。
见此情状,夏侯宣的眼底闪过一丝流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不等他再多思考一阵子,一个老熟人就从另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个练武场中,还用一种不怎么友善的口吻说:“哟呵,难得你来得比我早,是终于懂得尊师重道了,还是昨天被我训怕了?”
夏侯宣抬眼一看,来者竟是秦连横。
这位老秦同志此时正以一种混合着鄙视、不忿,甚至还带着些许杀意的复杂目光斜睨过来,令夏侯宣颇感新奇和好笑,更多的却是唏嘘——在他当皇帝的世界里,秦连横怎可能这样看他?不过想想自己的“新身份”,夏侯宣便也可以理解老秦的态度了。
陪在夏侯宣身边的大妈看来也能理解秦连横的恶劣态度,所以她只暗含同情地看了夏侯宣一眼,就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练武场中只剩两个人了。
“好了,还傻站着干嘛?去拿一杆枪过来,把昨天我教你的那套枪法耍一遍。”
秦连横整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令夏侯宣没什么好法子来套他的话,只能故技重施,露出一副无辜的小表情,手足无措地呆立着:你丫的老秦,我怎么知道你昨天教的是哪套枪法?
然而,不同于就吃这一套的大妈,秦连横乍一看见夏侯宣那“惟妙惟肖”的表演,就勃然大怒,反手从兵器架上捞了一杆枪在手,用力掷向夏侯宣,只听“唰”地一声,枪尖几乎是擦着夏侯宣的脸飞过,紧接着又是“咚”地一声,枪头斜斜地插-进了地面,而杆尾兀自震颤不停——“你个小白脸,是不是又把我教你的枪法全忘光了?那就给我练习直刺,一万下!立即开始!”
夏侯宣很自然地哆嗦了一下,蔫头耷脑地“哦”了一声,一边伸手去拔那杆枪,一边弱弱问道:“我、我……能不能只练五千下?”
“你还跟我讨价还价?!”秦连横彻底怒了,撸起袖子叉着腰,怒极反笑道:“卓公子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打赢我老秦,从此以后你都不用再练枪!要么你就给我练习两万下直刺,一下都不能少!”
“噢——”
夏侯宣提枪在手,忽而气势一变,挑眉笑道:“如此甚好,但请赐教。”
“嗯?!”秦连横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堂堂的一品大员、皇帝陛下的第一心腹,居然被一个除了脸蛋就一无是处的小白脸给挑衅了!
反手又从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杆枪来,秦连横龇了龇牙,大吼着冲了过来——丫丫个呸的,今儿他老秦非把这个无耻媚上的小白脸给揍成猪头不可,即使过后会遭到“枕头风的报复”也认了!
“——呛啷!”
两枪相碰,荡出金戈之声,旋即这练武场上就开始了一场飞沙走石的激烈比斗。
半晌之后,尘埃落定。
秦连横好似乌龟一样趴在地上,灰头土脸地看着抵在他颈边的枪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这小白脸竟是一直在藏拙?!”
夏侯宣收枪转身,背对着秦连横,不让对方看到他青白一片的脸,也并不说话,因为他只要一开口,就会暴露他喘不过气来的窘状:这白斩鸡似的的宅男身体真是坑爹啊,要不是因为老秦的枪法本就不咋地,而且还轻敌了,哪能被他速战速决地打趴在地?
可虽说是赢了,夏侯宣也着实累得狠了,他随手把枪扔在地上,勉强撑着往外走去,只给秦连横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当秦连横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身,匆匆追到演武场外,就看见那个忽然爆发的小白脸在某大妈的搀扶下渐渐远去,脚步软塌塌的,整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跟他打斗时的半分气势?
而那大妈则骂骂咧咧地说:“每天都累成这样,明显是那姓秦的故意整你呢,真是太过分了,要我说啊,你就该跟陛下撒撒娇,让他给你做主……”
秦连横目瞪口呆。
直至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密探头子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好!这亡国皇子的演技如此高超,还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功夫,很可能会对陛下不利啊!
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老秦转身就跑,急着去给他所效忠的皇帝陛下报信:绝不能让自家主公被美色迷惑了!斩草除根是必须的!
可是不知怎地,秦连横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可惜的感觉来,对象正是他一直讨厌的那个小白脸……
但无论如何,这事儿必须让皇帝陛下知道,密探头子才不会在关键性的问题上拎不清呢。
于是乎,夏侯宣回到凤宜宫后,才歇了没多久,就与下朝之后连朝服都没换就疾奔而来的皇帝陛下见上了面。
“果然是靖安啊……”
夏侯宣姿势很随意地瘫在床上,侧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几乎是破门而入的某人——方才还在练武场上的时候,他便已经确定了,这位皇帝陛下肯定就是他的宝贝靖安了,否则这皇帝为什么要让一个“男宠”去练习什么枪法?若说全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牵强了。
更何况,夏侯宣还找到了一个重要佐证:那个练武场,实是建在当年那场大火的废墟之上的,也就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夏侯宣穿越成六岁小孩子的地方……都到这一步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什么想不到的呢?
所以夏侯宣才要把秦连横打趴,以将皇帝陛下引来与他相见——在最短的时间里——事实证明,即使是从堂堂的皇帝变成了皇帝的男宠,身份落差如此之大,主动权也仍掌握在夏侯宣的手中。
“你、你真的是……?还是我又在做梦?”
齐靖安呆呆怔怔地盯着自家“男宠”看了好一会儿,才脚步飘忽地走了过来,迟疑地伸出手来想摸摸对方的脸。
可夏侯宣的动作却要更快一些,他直接伸出手去捏住了齐靖安的脸,感受着手中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他微微笑道:“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你的卓公子了,皇帝陛下,事实上我更习惯于叫你皇后、丞相、亲亲靖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小半天的经历还真离奇啊,也许这真是一场奇妙的、逼真至极的梦?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彻底‘醒回去’呢?”
齐靖安醒过神来,“嗷”地叫了一声,猛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夏侯宣,也不知是要喷火还是要飙泪,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又是愤怒又是激动地说:“小半天!你才做了小半天的梦!可我呢?我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十岁啊,十岁!你知道我有多想从这场没有你的噩梦中脱身么?我想得都快疯掉了!”
夏侯宣闻言吃了一惊,心疼极了,赶忙大力地爱抚自家宝贝,各种亲吻揉捏,温言细语,并狠狠地抨击闲着没事干、胡乱开玩笑的老天爷,才终于让“被玩狠了”的齐靖安略略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本来吧,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们真是很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那什么的……然而可惜的是,“更换了外壳”的夏侯宣实在是有心无力哎。
“久别重逢,你居然跟我说不行?这都不像你了啊,媗妹!”
齐靖安用一种很奇异地目光打量着他的心上人——素来精力旺盛、欲-求不满的大魏皇帝陛下居然讪讪然地提出了“盖棉被纯聊天”的邀请,这还是真让他觉得既新奇又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