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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沧海惊鸿)


  申承还是不甘心,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口中“嗬嗬”有声。
  于管家却不理会他如何,自顾自道:“这药不会要了你的命。只要你乖乖地替尊主做事,每月老夫都会给你解药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可你若是敢去告密,或者,做出什么违背尊主意愿的事情来……哼!到时候没有解药,你全身的骨头都会寸寸断裂,全身的皮肉会块块腐烂,死状无比凄惨!”
  申承闻言,浑身的力气霎时被抽了个干净,瞬间冷汗浸透了内衫。
  于管家继续冷森森地威吓他道:“也不知道你这身肥肉,会不会比旁人更扛烂……”
  申承无力地委顿在地,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你们……你们是、是北郑的!”
  于管家却鄙夷道:“北郑算个屁!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我家尊主,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坤泰宫中,景砚悠悠地醒来。
  这一觉酣然无梦,睡去的一刻,似乎只是前一瞬发生的事。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好睡了?
  嗅着鼻端熟悉的木樨气息,景砚微赧。
  那一刻,她的脑中忽的划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已经沦落到只有被无忧抱着才能安睡的地步了?
  这或许就是事实。
  她为这样的自己,觉得既可耻又无奈——
  堂堂的大周太后,先帝的妻子,竟是个身体无法与思维相一致的女子。
  真是令人难过。
  景砚缓缓地将目光移回近在咫尺的宇文睿的脸上——
  从始至终,无忧,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无论是作为先帝认定的储君,还是大周的幼帝,甚或是如今,抱紧自己,一如怀抱珍宝的少女。
  这孩子,有着越来越强的占据自己内心的意识和能耐。
  是习惯吗?一定是自己十年来习惯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活泼泼的,张扬的,焕发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暖意,一如她给予自己的。
  可,她是宇文睿,不是宇文哲,自己不应该贪恋她给予的温暖和……爱意。
  她比自己小十岁啊!
  不!不是年龄的问题,只是因为她是宇文睿,不是宇文哲。只是因为如此!
  她是自己的孩子,不应该对自己存有那样的心思,那是不对的,应该被扼杀在襁褓中的……
  景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宇文睿的睡颜,内心却是油烹般的煎熬。
  她想得累了,身心疲惫了,那无边的困意再次无情地席卷了她。
  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给自己催眠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宇文睿的怀中靠了靠。小皇帝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也自发地有了反应,特别天然地搂紧了景砚。
  注定又是一场好睡。


第96章 该死
  又是黑甜一觉。
  景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日头已经朝西边偏过去了。
  毫无悬念,自己依旧睡在宇文睿的怀里。
  为此,景砚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自己似乎总是唉声叹气?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小冤家?
  此刻,小冤家的脸就近在咫尺,她的呼吸平缓而均匀,睡颜恬静、无害得像个婴孩儿一般。
  谁又能想到,这样漂亮的一张脸的主人,竟是那等的……惫懒无赖?
  “小无赖!”
  景砚的双唇噏动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吵醒这个孩子,只是将一腔的愤懑不平化作了无声的控诉。
  回答她的,照旧是宇文睿那张沉睡的脸。
  无忧的睫毛,比哲的要绒长许多,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俏皮,让人瞧着都觉手心痒,极想摸一摸。那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只可爱而又柔软的幼兽,它的皮毛招惹得人很想磋磨一番似的。
  景砚默默地看着,默默地想,心随意动,一时忘情,用那只没被宇文睿束缚住的手去轻轻碰触小皇帝浓密的睫毛——
  只差毫厘的距离便要接触上的一瞬,不提防宇文睿的双睫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景砚何等聪明?
  她情知有诈,可此时抽手已经是来不及了。
  宇文睿霍然张开双眸,“腾”的一把攀住景砚的手腕,得意洋洋地瞧着她。
  “阿嫂偷摸我!”内容分明是在控诉对方轻薄自己的,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欢欣雀跃。
  景砚大囧,慌忙抽身。
  宇文睿岂会让她得逞?
  小皇帝难以克制心口的强烈冲动,一只手扣着景砚纤细的腰肢,在床榻上猛一用力,霎时间,景砚柔弱的身体就被她压在了身下。她又唯恐自己伤着景砚,连忙腾出另一只手掌,撑在了景砚身侧的榻上。
  景砚只觉得一阵眩晕,随即自己的视角就变了:无忧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撑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上,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眼中是无法遮掩的强烈情愫……
  景砚大惊失色,用力地推阻宇文睿的身体,“无忧!你起来!起来……好好说话!”
  宇文睿左胸膛内的心脏因着她此刻的模样而狂跳不已:阿嫂她根本想不到,她这会儿有多……诱人……
  小皇帝使劲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不至于让那狂躁的心脏蹦出来。她怔怔地看着景砚,脑中霎时空白一片,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却似乎要喷出火来。
  景砚心颤,唯恐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用尽全力推阻她,口中低喝道:“无忧!你不听哀家的话了吗?”
  宇文睿一滞,脑中电光火石般的居然划过了景嘉悦所描述的阿姐“那晚”的情状。她全身沸腾的血液,顷刻间凉了。
  然而,她心里还是隐约存着不甘心的:阿嫂这样美,为什么就……不可以?
  她于是硬撑着身体支在景砚的身体上方,眸子中已经泛上了委屈的神情。
  景砚可顾不得这些,于她而言,小皇帝这样的动作和姿势就意味着危险,极其危险。
  “起来!”景砚低斥着。
  宇文睿悻悻地爬起来,扁着嘴,愤愤地看着她,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她既生阿嫂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气,更生自己不忍心“下手”的气。
  又来!
  景砚很想扶额。
  每次都是,被自己呵斥之后,小冤家都是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明明险些被轻薄的是自己好不好?
  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始作俑者的小无赖无法得逞,就鼓着腮帮儿,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钱似的。分明要做坏事的是这小无赖自己好不好?
  偏偏嘟着嘴、鼓着腮帮儿的模样还这样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她的脸蛋……
  景砚深觉自己也是疯了。
  她朝着床榻一侧挪了挪身子,宇文睿因着她的这个动作,腮帮儿鼓得更甚了,活像个气鼓鼓的大青蛙。
  景砚强忍着笑意,绷着脸,下巴冲对面椅子的方向一扬,“穿上鞋子,坐那儿去!”
  宇文睿怒:越赶越远!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她于是也下巴一扬:不!
  景砚无语,最终决定不和她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岔开话头儿道:“你散了朝之后,又出宫疯跑去了?”
  宇文睿从来不隐瞒景砚,气鼓鼓地答道:“就是想悦儿了,微服去英国公府看她去了。”
  景砚暗暗心惊:还敢去瞧悦儿!还嫌不乱?
  “母后可知道?”她不放心地问道。
  宇文睿也觉察出她语声的异样来,丢下之前的心思,道:“母后问我来着,我只说出宫微服私访去了。母后还嗔怪我贪玩呢!”
  景砚这才略略放心,缓言道:“以后同英国公府打交道时,当心些。”
  宇文睿不解。
  景砚遂将之前段太后来兴师问罪的话头儿说了。不过,她素性不喜背后论人是非,单单只叙说了事情的经过,至于段太后如何为难她、如何指责她,她并未说出口。
  宇文睿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母后巴巴儿的亲自来坤泰宫了!我一进门,还听到什么让我娶后君的……嘻嘻!我才不要娶后君!”
  她说着,故意朝景砚眨了眨眼。
  景砚岂会不懂她在想什么?遂正色道:“母后说的是正理!一国之君到底是得有正宫、有后代,国祚才能稳固。”
  这话宇文睿不爱听了,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道:“皇姐还不是没有后代?”
  说完,她心里不踏实地偷眼瞧景砚的神色。
  景砚倒是平静得很,淡道:“她有你继承大统,自然不必担心。”
  宇文睿讶然,闷了半晌,才无奈道:“可惜柴师姐和达皇兄没有孩子……”
  景砚拧眉,怪异地看着她。
  宇文睿原原本本地将柴麒所言告诉了景砚,却隐下了师父算定的自己“亲征北郑便有血光之灾”不说。她怕景砚担心。
  “果然如此,之前哀家便作此猜想,”景砚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说,漠南女王要亲自前来?”
  宇文睿不以为意:“谁知道呢!柴师姐有时候也是神叨叨的。”
  神叨叨地说我有血光之灾什么的……
  景砚却不认同,她脑中转了几个来回,做了几个猜想,却都无法确定那位漠南新女王的意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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