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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沧海惊鸿)


  “高祖老人家您在天有灵,奴婢日日夜夜恭敬伺候您,您可要保佑奴婢能得着荣华富贵啊,可要保佑奴婢的老娘和兄弟在家里平平安安的……”
  祝祷完毕,庞喜又恭恭敬敬地朝着高祖神主磕了三个响头,才抖了抖衣襟起身。然后,提着灯笼,掩好殿门,一阵由近而远的脚步声过后,庞喜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前脚一走,约莫不过半刻钟,黑暗之中,大殿侧柱旁的幔帐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撩起。
  一袭青衫,款制似道袍,又不似,裹着一具修长瘦削的身体,看那玲珑剔透的模样,显然是一个女子。
  黝黑的大殿内,只有月光透过窗棂透射进来。女子的脸,因为光线照射不到而隐在暗处,看不分明。
  她足踏青布绸靴,踩在殿内的金砖之上,一步,两步,三步……若非眼见那身形移动,绝听不到半分声响,显然是个轻功卓绝之人。
  女子从幔帐后闪出身形,移至殿内诸神主前,顿住了脚步。
  太|祖,高祖,武宗,仁宗……
  她循着一个个牌位、一幅幅画像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分明,双眸中却若有晶光闪动,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游转了一个来回,女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高祖皇帝的神主前,不由得神色一震。
  她先是远远地看着,继而心中似有所动,向前疾走两步,却又不知因为什么,突地停住了——
  似是近乡情怯,又似犹豫不决;迟疑半晌,女子终于迈开大步来至高祖画像前。
  高祖的画像,依旧是白日的模样,特别是那张脸,英气勃勃,英武的风致由内而外焕发出来。
  女子的目光,游走于高祖皇帝的脸庞……
  恰在此时,一道白亮的月光将将投注在高祖的画像之上,把她的模样映得格外鲜明。
  皎白的月光中,高祖皇帝宇文宁银甲红袍、青丝飞扬,仿佛飘飘渺渺于仙境,不似在人间——
  正凝视着画像的女子身躯突地一抖,竟至发出一声难以克制的呜咽,在黑漆漆、幽静静的大殿之内,显得格外突兀。
  她努力地深吸一口气。以她的武功修为,居然需要如此,才能强压下心中的哀痛。
  情绪稍缓,她不敢再凝望高祖皇帝的面庞,而是把目光移向画像的偏下方。
  那里,高祖皇帝的手中,正握着一对精光锃亮的银枪。
  女子眼中看着,雪色手掌不由得攥紧了青袍胸前的系带。
  那是她身后所背枪袋的系带。
  枪袋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正是画像之上陪伴高祖皇帝驰骋疆场的那对银枪。
  也不知这般怔怔地看了多久,女子忽的轻笑失声,她喃喃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分毫的笑意。
  “这许多年了,你竟成了神……”
  她叹息着转头看向香案前面的蒲团,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庞喜虔诚的身影。
  方才那内监打扮的人,跪拜、祝祷得那般虔诚。哪里像是跪拜这禁宫曾经的主人?俨然就是在跪拜寺庙内的神佛。
  “他们崇你敬你,像跪拜神祇一般跪拜你……可,你当年又做了什么?”
  女子低声自言自语着,说到此处,她的语调骤然黯淡下去了——
  “而我……又做了什么?”
  思及往事,女子心潮起伏澎湃难抑。也不知是憎恶别人,还是憎恶自己,她恨恨地攥紧手掌,指尖倏的扣进了莹白的手掌中,展眼间手掌便血肉模糊。
  时光流转,日月穿梭,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停留或改变。不知过了多久,月光已然转过殿角去,殿壁之上,高祖皇帝的画像重又回到了晦暗之中,而大殿之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坤泰宫。
  云睿折腾得累了,加上白日里发生了诸多事,即使精力再旺盛的小孩子,也是禁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她终于搂紧景砚的胳膊,嗅着景砚身上的气息,渐渐安静下来,呼吸随之趋于平缓。
  她睡着了。
  景砚轻轻地搂着她,鼻端散发着来自怀中人身体的气息。那是一种类似奶甜香味的独属于小孩子的气息。这味道令景砚瞬间想到了自己极爱吃的甜食,她不由得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唯恐夜深凉意重让云睿着了凉,景砚忙不迭拉过锦被,覆在云睿小小的身体之上。
  云睿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暖意,她闭着眼睛满意地轻哼了一声,又咂咂嘴唇,犹嫌不足,遂迷迷糊糊中手脚并用,整个人攀住了景砚的身体。
  景砚无奈,抚额——
  这样厚实的锦被,这孩子还要如此扒住自己,难道就不觉得热吗?
  刚刚经过的一个时辰,景砚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何为“养孩子不易”。
  她从小便与兄长景衡亲厚得紧,二人虽不是一母所生,然论及感情之深,实不逊于一母同胞。
  景衡一向待她亲近,即使景砚大婚嫁入天家之后,二人难得相见,然见面独处之时,景衡也一如曾经般不见外。比如,他会唉声叹气地向妹妹抱怨“小孩子有多难养活”。
  景砚对此等话题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她并不觉得小孩子有多难相处,动之以情,教之以礼,有何难的?兄长不过是太过宠溺悦儿罢了,才会有如此一说。
  每每被自家妹子取笑,景衡总是理所当然道:“等砚儿和陛下诞下麟儿,便懂为兄此时得心境了。”
  景砚闻听此言,虽是大羞,但内心里仍是不以为然。
  直到今夜……
  她算是领教了小孩子的厉害之处。
  她凝着云睿恬静的睡颜,小小的脸蛋因为温热而红扑扑的,透着健康的可爱。
  这样的小孩子,这样小,不懂的事情又是那样多,分明就是这世间最最脆弱的存在;可是,杀伤力却是那般的大——
  她会用最最干净、最最纯粹的眸光盯紧你,问出口的却可能是这世间最最难以回答的问题。
  自己明明被问得哭笑不得,甚至因着她的纠缠不停而微微动了怒气,却在看到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的一瞬,所有的不快俱都烟消云散,只得打叠起百倍的精神应付她铺天盖地的问题。
  比如,她会问自己:何为心爱之人?
  若不是累了倦了睡着了,景砚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这小小孩童的种种奇怪问题。
  心爱之人吗?
  自然是一辈子刻骨铭心爱着的那个人啊!
  即使天涯海角,即使阴阳相隔,依旧爱着念着,无法忘却,更舍不得忘却的那个人……
  景砚心中一痛——
  她的心爱之人,明日……明日就要大殓了。
  大殓,便意味着那副自己眼中最最美好的躯体,那个始终占据着自己的身与心的人,就这样永永远远地躺在了那副装饰得无比华丽精致,却冰冷孤寂得胜过冰雪的棺中。
  她从此,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只有到了可以安心放下一切追随他的时候,才可以再见……
  如果可以,景砚宁愿她的哲一直躺在那地底深处的雪洞暗室内。至少,那样,她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他。而不必,只能把一切变成刻骨噬魂的思念;而不必,今后只能在奉先殿内看到他的模样。
  但是,那样,太后定然不会同意,朝臣和宗室也不会有人同意。
  所谓“入土为安”便是这样。
  风风光光地被葬入鼎陵,那是世人眼中大行皇帝理所当然的归宿。
  可是,那是大行皇帝宇文哲的归宿,却不是她景砚的宇文哲应该的归宿。
  景砚的心,柔软成了一滩水,却也疼做了一团。
  想着,念着,思忖着,竟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第30章 磨砺
  胡乱拭干泪水,景砚再也躺不住了。
  她挣扎着起身,唯恐惊醒了云睿的好梦,不得不费力地扒开云睿攀住自己的手脚。
  这孩子黏自己黏得紧,也不知过去在云家是怎生入睡的。
  景砚想着,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已经折腾了一身的汗。
  “秉笔……”景砚低声唤道。
  今晚正该秉笔当值。
  夜阑人静,她歪在外间昏昏欲睡,忽听得熟悉的呼唤声,激灵醒来。
  “主子。”虽然脑子还是昏沉沉的,坤泰宫大宫女已经回复了白日间的端矜。
  “低声些,莫惊醒了无忧。”景砚回头瞥一眼云睿,见她睡得安然才约略放心。
  无忧?
  秉笔眉脚一跳,改名字了?
  主子们叫什么的事儿,自然不是她能管了的。腹诽一瞬,秉笔压低声音道:“主子有何吩咐?”
  “更衣,去陛下那儿。”
  饶是秉笔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这答案惊住了,旋即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劝道:“主子,子时一刻了。这时辰,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不合规矩吧?”秉笔索性直言。
  “规矩?”景砚自然知道她所指为何,冷道:“难道本宫连自己的夫君都没有权力去看了?”
  秉笔见主子隐隐动了怒气,忙垂了头,不敢则声了。
  服侍着景砚更了衣,秉笔忍不住又劝道:“主子,这夜深人静的,奴婢传何侍卫来护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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