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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 (沧海惊鸿)


  所以,这个孩儿,必须是男孩儿!
  段文鸳暗自下了决心。
  太子侧妃诞下了一个男婴!
  这个消息迅疾传遍了整个大周。普通百姓,不过当这是个谈资罢了;而对于禁宫中的天子,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要狂跳起来。他觉得他瞬间年轻了二十岁,他觉得这是天佑大周,他觉得他的帝国又有了希望。而段文鸳,那个曾经被他无比忌惮的女子,此时此刻,在他心目中,成了整个大周的功臣。
  段文鸳虚弱地躺在榻上,枕畔是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孩儿,正睡得香甜。
  她却是不敢睡的。她知道从这孩子诞下的一刻起,她的心就得时时刻刻警醒着,除了她完全信任的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孩子的真实性别。
  生产的时候,东宫焦急地守在外面。直至听到婴儿清亮的第一声哭泣,也是喜极而泣,急着想要进来抱一抱自己的骨肉,却被段文鸳的亲信嬷嬷好言好语劝在外面,只被告之“诞下的是一位小公子”。
  孩子被包裹好了,他终于得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他想亲亲他的小脸儿,不想段文鸳惊恐地把孩子搂在怀中,不肯让他亲近。
  东宫的眼中满是受伤。可他性子一向软绵,他在心里劝自己:或许是初为人.母爱子心切吧?
  那些日子,段文鸳时时活在恐慌之中,生怕孩子的真实性别被戳穿。她日日绷紧精神,如一张拉满的弓弦,直到得到来自段府的消息,说“大小姐下月吉日将嫁入英国公府”,段文鸳骤然崩溃——
  段文鹭,你果真嫁了!
  段文鹭,你果真狠毒若此!
  段文鹭,你可对得起阿意对你的一番情意?
  段文鸳更恨自己:这段时日,她投注了几乎所有的精力在婴儿的身上,她怎么可以忘了她的阿意?
  所以,段文鹭绝不可以放过!段文鹭将来的儿女也不可以放过!那个害死阿意阖族的人,更该死!
  段文鸳猛然攥紧了婴儿的襁褓,咬紧牙关。而那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孩儿,瞪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她,“啊啊”地冲她笑着,叫着。
  段文鸳的心脏紧缩,又疼又酸的感觉瞬间侵袭了她。
  她的孩儿,她注定要一辈子对不住她。这个孩子,她注定要以男子的身份活一世。唯有如此,她才能掌控这个帝国的大权,她的仇才能得报;她才有力量惩罚她所恨的人!
  中秋夜宴,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的盛事了?上一次皇帝与宗室、重臣同乐,是什么年月的事?谁也想不起来了。
  唯一能想起来的,是那年的惨事,以及午门外、十字街上怎么冲也冲不干净的血迹……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他们的皇帝,喜怒难测,越来越难伺候了。参加这场盛宴,众人的心都提溜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当皇帝满目慈爱地抱着幼小的宇文哲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轻松了许多。
  不错,哲,智也。这是他亲自给他唯一的皇孙选的名字。
  皇帝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段文鸳的心却提了起来——
  孩子这样小,单凭外表自然是看不出来性别的。可她还是紧张。
  皇帝抱着宇文哲,坐在普天下最尊贵的金椅上,心中无比的畅快。
  他逗了一会儿宇文哲,宇文哲或“咯咯咯”地憨笑着,或是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的,她不出声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下面的所有人,眨巴,眨巴。
  皇帝大感兴味,笑道:“哲儿喜欢这个座位吗?”
  下面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都惊住了:这个“座位”,不就是龙椅吗?
  东宫举箸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幼小的宇文哲根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只当他在逗自己玩,于是又“咯咯咯”地笑了,口水淌到了皇帝龙袍的袖口上。
  皇帝根本不在意,反觉得皇孙和自己更亲近了,抱着她朗声道:“哲儿是我大周的真龙!”
  东宫脸色骤变。
  皇帝接下来说的话,却更令他心凉若冰:“哲儿快些长大,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母妃!”
  宇文哲听不懂皇帝的话,但她能感觉出来皇帝语声的柔软。小孩子得了大人的纵容就肆无忌惮,她挣扎着小手,“啪”的一下拍在了皇帝的脸上。
  下面的众人听到这一声,不由得皆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却哈哈大笑:“好小子!小小个人儿,这么大的力气!”
  众人愕然。
  那次夜宴之后,皇帝似乎了却了一桩极大的心事,他的精神也因之迅速地萎靡下去,仿佛之前始终都在硬撑着,撑到了江山后继有人的一刻,他的人生使命也就结束了。
  秋去冬来,劲烈的风卷走满地的残叶,也卷走了他的生机。在一个初冬的午夜,他的生命很快地消散在了寰宇间,再也寻不到了,快得令段文鸳措手不及。她不甘心她的仇人得善终,她还没寻到机会报仇雪恨。
  世事无常,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武宗皇帝驾崩了,东宫毫无悬念地继承大统,宇文哲亦毫无悬念地入主东宫,早已为太子正妃的段文鸳晋为大周皇后。
  一切都发生得极自然,大周的至高权力顺利地交接了。可在这状似平静的背后,段文鸳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平静的细毫:她的丈夫,当今的皇帝越来越疏远她了。
  坦率地说,对于他的疏远,段文鸳是乐得见的。她既讨厌他的亲近,更鄙薄他软弱的性格。
  初时,段文鸳困惑于同样是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何以阿意的气息那样让人着迷,而她的丈夫则让她生厌?后来,当她见识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时候,她明白了:阿意是医者,他是病人;阿意是带着阳光般的让人神往的气息,而他则病气十足,虚弱得令人反感。
  他疏远她,段文鸳懒得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哲儿的学业和未来的执政能力需要她培养;而对于这个由一个病者做皇帝的帝国,太多的政事等待她去处置,她喜欢做这些事,她乐在其中。
  渐渐地,群臣都习惯于大小朝政请示他们果断而有效率的皇后,因为他们的皇帝太虚弱了,时刻都要晕倒似的。
  段文鸳在朝中的势力愈大,声望愈高。她欣喜于这一状况。于苦痛的人生中,她总算寻得了一点点乐趣。但好景不长,一件无意中发现的事惊骇了她——
  她那病弱的丈夫,竟不知何时临.幸了她的陪嫁侍女玉素,甚至令玉素有了身孕。
  这就意味着,那个可能诞生的孩子会威胁到她的哲儿的地位。段文鸳寝食不安,她记起来了,玉素……曾经是段文鹭的侍女!
  好啊!好得很!
  于是,帝后之间,为了这个有了宇文氏骨肉的玉素展开了一场交锋。终究,病弱的皇帝败给了势力如日中天的皇后,不得不交出了被金屋藏娇的玉素,以及刚刚诞下不满三日的一双儿女。
  皇帝痛哭流涕地求段文鸳留下这两个无辜的孩子。段文鸳冷笑,她会留着他们挡自己孩子的路吗?
  当然不!她会把他们交给她的亲信,她的亲信自然知道该怎么料理。
  仁宗皇帝本就病弱,被这一气一吓,病势沉重,眼看着便撒手归西了。
  短短几年,段文鸳再次服了重孝。所不同的,这一遭她不是为她恨入骨髓的仇人,而是为那个被她当做陌路的名义上的丈夫。
  梓宫停在殿中,黑黝黝的,却一点儿都不怕人。就像仁宗皇帝这个人,只有他怕自己,而没有自己怕他的道理。
  段文鸳残忍地笑了。
  她带着刚刚继承皇位的年幼的宇文哲,依礼制为先帝守灵,其实她的一颗心早飞走了。她在暗自筹划着朝局,如何安置职位,如何震慑群臣等等。宇文哲还太小,她必须垂帘。臣工们的种种言行,她唯有亲耳听了、亲眼见了,才觉得踏实。
  她得为她的哲儿,守住这万里江山。
  所谓祸不单行,世间的惨事总是不肯独行。段文鸳守孝期间,惊闻段文鹭的死讯。
  段文鹭,她的长姐,就这样,死了?
  段文鸳无法相信。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段文鹭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短命?
  她问报丧的人英国公夫人因何而故,那人呆了一瞬,方道:“夫人的沉疴,已多年了。”
  段文鸳怔住:许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不知道长姐的病!
  她曾经那么那么地恨她,可现在呢?她先她一步去了,她该高兴老天开眼收了她吗?
  段文鸳不知道,她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汇成了泪河。而她更怕:在那个世界里,长姐和阿意是不是相逢了?阿意是不是就有机会和长姐在一起了?
  生死之别,天人永隔。
  她爱的人,死了;
  她恨的人,死了;
  她的丈夫,死了;
  她的亲人,她唯一的姐姐,死了……
  他们都丢开那些与她有关的爱与恨,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她还活着啊!她是为了那些爱与恨才活着的!
  如今,爱也罢,恨也罢,徒留她一人怀念。而她,还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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