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陛下回营?就是想接那熊孩子回去呗!这是小瞧我玄元门的医术还是怎么着啊?就是你们乐意折腾,也得屋里那熊孩子能经得住你们这么折腾啊?
柴麒遂直接鼻孔朝天,嗤道:“早同你说过几次了?你们的贵人此刻走不得!”
“可……可贵人在此处,总是不……不妥当啊!”池刚急道。他的想法是,此处毕竟是荒野,又是原来北郑的地界儿,虽然军师早就吩咐布置下了一万兵马护卫陛下安全,可终究不及王军大营啊!
柴麒才不买他的账,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她还想等那熊孩子好了,好好揍她一顿呢!那才叫妥当!难道送回你们大营,那几个医驴马手段的军医就能医治好她了?笑话!
“本座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命便是本座的!”柴麒说着,朝着池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就是你家军师来,本座说走不得,就走不得!”
池刚脸儿都绿了,心说这女子什么来头,也太狂妄了吧!捧你一句“恩人”,您还真当自己是天子恩人了!
他还想再与柴麒争辩,忽听得“哒哒哒”马蹄声声,还有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响声。池刚心头一紧,忙回头观望——
由远及近,驰来一队人马,护卫着居中的一辆轻便马车。
来的军兵、将领,皆着大周服色,可这车上的,又是什么人?
池刚攥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带着手下迎了上去。身处北郑地界,陛下还在屋中,他没法不警惕万分。
“来者何人?”池刚拉着队伍拦住了一行人马的去路。
“池将军!别来无恙?”当先马上一将开口道。
待得看清楚说话的是谁,池刚怔住了,“何……何大人?”
何冲何大人亲自护卫,那马车中的……该是何等的尊贵?池刚的脑中倏忽划过一人,然后,便呆住了。
马车最终停在了院落门前,帘帐被雪玉般莹白细腻的手掌撩开,一旁的申全忙抢上前搀扶那漂亮手掌的主人下车。一袭墨青色的斗篷,头上帷帽遮面,娉娉婷婷,显然是一个女子。
她下了马车,顾不得细看,便疾步朝着院内走去,直到被抱着手臂的柴麒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竟来了?”柴麒诧异道。
她一向认为眼前这位大周太后最看重的,莫过于先帝留下的江山,可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令她不得不对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她在里面,对吗?”景砚的声音微颤,墨青色斗篷遮掩下的手掌难以自控地抖着,她用力攥住衣袖才勉力克制住。
“是,”柴麒坦然道,“但,你不可以见她。”
景砚娇躯一僵,她已经看到了,杨敏推门而出,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柴麒的身后。
第166章 熟悉
“无忧……”柔软的、轻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泣如诉,荡人心魄。
宇文睿在沉睡中艰难地张开双眼,难以置信:这声音竟是……
熟悉的面部轮廓,逆着光,像被镀了一重晕,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宇文睿却分明知道,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世间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砚……阿嫂,你……你怎么来了?”她本想唤对方“砚儿”的,可也只滑出口一半,另一半又被她咽了回去。
是梦吗?阿嫂竟来看望自己了?
霎时间,宇文睿突地恍惚起来:这是哪里?是征伐北郑的前线吗?是在小八姐姐的木屋中吗?战事正吃紧,前方凶险,阿嫂怎可冒险来这里?莫非,她是为了见我才来的?真的,是为了,见我?
宇文睿的心脏被揪到了嗓子眼儿,她既紧张,又满怀渴盼。她唯恐这只是一个梦,于是挣扎着未断折的手臂,忍着伤口被撕扯的疼痛,急不可待地攀住了景砚的衣袖。
“阿嫂……”只是这样唤着她,宇文睿心里陡生委屈与难过,眼圈瞬间红了。
景砚整个人氤氲在柔和的光轮中,仿佛是突然从天而降的神祇。她的眸光亦是柔和的,含着疼爱与慈暖:“儿行千里母担忧。哀家把你从小抚养长大,亦嫂亦母,怎能不牵挂你?怎能不来看你?”
宇文睿怔住了,她为景砚的目光、为景砚出口的话语震惊了:亦嫂亦母!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难道阿嫂她还不明白吗?
“不……不是……”不是嫂母!
由不得宇文睿说完,景砚倾身抚过她的面颊,责怪道:“看你,伤得这样重……为什么要逞强?”
“我没有……”宇文睿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的同时,心尖上划过一抹惊悸——
景砚就依在她左侧的榻上,白皙滑腻的手掌掠过、抚摸,她看得清清楚楚!似乎,哪里,不对劲?
“无忧,你这般逞英雄,难道哀家就会欢喜了?”景砚柔着声音,可说出的话却如刀剑般割着宇文睿的五脏六腑,“就算你再英雄,就算你一统江山,这天下啊,终究也是你皇兄赐予你的……没有她的看重,又何来今日的你?”
宇文睿的五脏六腑都因为这样的话被撕扯得米分碎,她不甘心地想要开口争辩,她想要挣起身抱紧景砚,告诉景砚她根本没那么不堪。可是,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她既无法开口说话,身体也像被死死地捆缚在榻上,分毫动弹不得。
景砚的身体后撤,远离了她,眸子中溢满了悲悯与叹息,“无忧,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不服气她……”
她说着,白皙的手掌抬起,玉葱般的手指直指宇文睿的左眼,惋惜道:“你看,你的眼睛流了这么多血,你还是……不服气吗?”
那根手指,裹挟着刺目的白光,仿佛一柄利剑,不留一分情面地直插|入宇文睿的左眼中——
“啊!”宇文睿痛呼,她的视线中,唯有鲜红的血……
“睿儿?睿儿!”
宇文睿猛然张开眼,依旧是她熟悉的环境,依旧是只能右半边能够视物,只不过,她浑身上下每一毛孔似乎都在向外渗着冷汗,左侧脸颊隐隐作痛。她狠狠地晃了晃神,循着声音,努力拧了拧脖子,映入眼帘的是柴麒关切的脸。没有阿嫂,没有撕心裂肺的话语,没有那戳入眼中的白皙手指……一切,梦而已。
心神稍松的同时,淡淡的失落感涌了上来。宇文睿的神色黯淡下来。
“做噩梦了?”柴麒凝着她问道。
宇文睿轻“嗯”了一句,便不再作声。
柴麒抿了抿嘴唇,决定为了她能安心养伤,不提醒她方才在睡梦中紧扯着自己的衣袖唤“阿嫂”什么的。
“饿了吧?”柴麒端过一旁桌上的一碗米粥,舀了一小勺,送到宇文睿的嘴边,“熬好的粥,冷热刚刚好,尝尝?”
宇文睿古怪地瞥着柴麒:如此温柔体贴的柴师姐,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柴麒被她怪异的目光盯得心虚,双眉一凛:“傻瞧什么?做了噩梦,难道不费体力不饿吗?”
宇文睿立马颓了,非得提什么噩梦!
好吧,这样的柴师姐,才算是正常的吧?
宇文睿也是真饿了,遂不再计较柴麒如何,就着凑到嘴边的勺子,喝了一大口。
这粥……更古怪!
她急切地用手肘撑着榻侧,抻着脖子,想要看清楚那只碗中到底都有什么东西。
柴麒瞧着她的动作,微愕,也不禁回看那只碗——
这么明显吗?
分明,都是一样的米粒,一样的粘稠,碗也是一样的啊!
宇文睿瞧了一瞬,手肘使不上力气,无奈地躺回原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再喂朕一口!”她大爷似的吩咐柴麒。
柴麒嘴角抽了抽,真当姐姐我是伺候你的侍女啊!
要不是看在这熊孩子趴窝趴得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分儿上,柴麒还真就不惯着她了!
她耐着性子再次舀了一大勺,喂到宇文睿的嘴边,“吃吧!”
宇文睿嘴巴张到最大,“啊呜”就是一口。粥吞到嘴里,她也不急着咽下肚,而是翻来覆去地在口中咀嚼,越嚼神色越是凝重。
柴麒端详着她的表情,心里暗暗敲小鼓: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吧?不会吧?就说嘛,不该让那人插手的,可那人偏偏不听……哎!谁遇到这种事,又能沉得住气呢?那人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柴麒暗自叹息,那样的情状,谁又能忍心拒绝呢?她只是求着自己熬一碗粥而已啊!
咽下口中早被咀嚼得没了滋味的粥,宇文睿绷着小脸儿继续求喂。柴麒边满足她的要求,边忐忑地偷偷地打量她。
除了求喂、咀嚼、反复地咀嚼,宇文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儿,宇文睿于是闭上眼,再不搭理柴麒,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柴麒伺候她半天,又直接被她无视,快被她气歪了鼻子,使劲儿瞪着她。不过,也只是瞪瞪而已,谁能和一个重伤之人一般见识呢?何况,这人还是同自己有着血缘牵连的小师妹?
宇文睿闭着眼,似在假寐。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很。
良久,久得柴麒以为她已经又睡着了,宇文睿突然开口道:“外面在盖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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