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西泽尔拿出钥匙打开门,凌微四下张望:“这是你在这边的住处吗?”
西泽尔摇摇头道:“这屋子旁边是进阶室,这里是在进阶之前准备的地方。”
进阶需要绝对安静的且安全的环境,单靠个人很难创造这样的条件,所以这个大陆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专门用于兽人进阶的地方。
“哦。”凌微跟着西泽尔走了进去,见这屋子布置的十分简单,客厅只放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微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虽然眼看着挺小的,但是却是五脏俱全。
除了卧室浴室之外,这里甚至还配备了一个小厨房,只不过厨房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就是了。
看完了屋子,凌微立刻想起了正事,于是转身问道“对了西泽尔,你应该是要调整状态地对吧,我在这不会打扰到你?”他虽然想和西泽尔多相处一会儿,但却绝不是过来耽误进阶这件正事的。
西泽尔摇摇头,“不会。”
进阶前需要将体内的能量调整到一个最适合接纳进阶药剂的状态,他从答应进阶十级开始就已经在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如今只需要收个尾就好。
“那你做你的事吧!”凌微连忙说道。
西泽尔直直地看向他,“你呢?”
“我?”凌微迟疑了一瞬,随即笑了笑问:“我看着你,成吗?”
西泽尔从来没有拒绝过凌微的要求,因此当他闭目靠在床头调整状态的时候,凌微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他。
凌微看着眼前的西泽尔,忽地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闭着眼睛靠在树下,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而帅气。当那双天青色的眼睛睁开之后,那种幽静和清澈简直让人惊艳。
自己当初想干啥来着?好像是想勾搭他是吧?结果每次见到西泽尔的时候都是一副惨兮兮地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凌微无声地笑了笑,想着杜迦有时候说的也对,自己以前确实挺蠢的,不过现在应该长进了一些吧!
往日的一切像是电影被放慢了镜头一般,一帧一帧地在凌微脑海闪过,而他的视线却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西泽尔,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以前他在网上看见一个人抱怨考试,下面有人回复他说:一个人一生考试的次数是一定的,考一次少一次,所以要珍稀啊少年!
凌微现在想,他能够看到西泽尔的时间也是一定的,就那么短短的十几个小时,看一眼少一眼,所以他现在少眨一下,是不是就能多看一眼了?
西泽尔这一闭眼就晃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当屋子里光线渐渐变得昏暗的时候,那双天青色的眼睛终于重新睁了开来。
他转头看着坐在旁边,姿势分毫未动的凌微,正打算说什么,凌微却先一步开口道:“你醒了!”说着便倏地站起身来。
但是他完全没注意自己保持了一个姿势太久,整个人都快僵了,如今一下子起身只觉得半边身子都不听指挥,直接往地上栽去。
西泽尔的身体素质和凌微自然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所以他在凌微起身的的时候便一个翻身下床来到凌微旁边,此时正好一把捞住凌微的腰,另一只手穿过膝弯便准备将他抱回床上。
等到西泽尔将凌微放回床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顺着凌微的腿揉捏,柔声道:“一个下午没动,腿麻了?”
凌微虽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娇气到这种程度,但是他喜欢的就是西泽尔这种无论何时都温柔到让人心中熨帖的行为,更何况,这样的时候,他能体会的也不多了。
想到这里,凌微连忙制止了继续下去的欲.望,他怕再想下去他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于是自己活动了一下腿脚,扯出一抹笑道:“没事了。对了,你饿吗,我去准备晚饭!”
见凌微站起身准备往厨房去,西泽尔拉住他的手腕,在凌微带着疑惑的目光中,看着他问道:“凌,你是不是知道了?”
凌微下意识一颤,稍稍转头躲开了西泽尔的视线。
西泽尔将凌微拉过来坐在自己身前,双手扶着他的肩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知道药剂的事情了,是吗?”
他用的虽是问句,但是话语里已经是肯定的意思了。
凌微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西泽尔轻叹一声,终是说道:“对不起。”
西泽尔相信军部不可能将这次进阶的后果公布出来,即使是对于制作药剂的药师们,也不会说。
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里,十级狩猎者对于民众来说,就是能够赢得这场战争定心丸。而战争结束之后,这名十级狩猎者可以继续报效国家,可以在战争胜利后去四处游历,但是却不可以因为进阶的原因死去。
因为十级狩猎者是所有兽人努力的目标,十级药剂也是所有药师们努力的方向,这已经转化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信念。
这种信念被破坏带来的影响,远不是一个国家可以承受的。
西泽尔不知道凌微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凌微的表现很明显是已经知道这次进阶所带来的后果,他放松了手中的力道,轻声低喃:“对不起,凌。”
凌微感觉眼中有温热的液体不断上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嗓子里像堵了东西无法呼吸一般难受,他拼命摇头,哑声道:“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
凌微知道西泽尔刚刚说的是什么,他也知道两天后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但凌微却一直试着避免自己去想这些。
他心里简直矛盾至极,就像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偏偏却一直想着只要没有人来喊他,他就可以多活几分钟。
更何况,他在西泽尔面前,真的很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西泽尔,我们不要说这个好不好?”凌微低声哀求。
“好,我不说。”西泽尔伸手去抹凌微脸上的眼泪,但是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的往下落。
西泽尔第一次看见凌微这样难过的样子,心头微微刺痛,他俯身上前,顺着凌微的眼睛一寸一寸细细地亲吻下去。
苦涩的液体在口中弥漫开来,每一分都在述说着凌微的伤心。
“乖,别哭。”西泽尔伸手理了理凌微散乱的头发,轻声说道:“等这场战之后,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什……么?”凌微闻言抬眼看向西泽尔。
西泽尔顿了顿,随即轻描淡写道:“我跟父亲说,等和泽拉斯的这场战结束之后,我就离开军部,父亲同意了。”
传承石只有和森亚·拉克西斯体质相仿的自己可以激活,西泽尔无法逃避这份属于自己的责任。况且,为帝国奉献自己的一切,这种精神早就从一开始就已经融入了每个战士的骨血中,无法分割。
他无法拒绝也不允许自己拒绝这件事,所以当父亲对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答应了。
他或许对得起帝国,对得起帝国的民众,对得起这份责任,但是他却辜负了一个人。
所以在答应这件事之后,西泽尔向父亲提出了一个请求,就像刚刚所说的那个请求。
他希望在完成这件事之后,能够离开。
然后拉克伦答应了。
西泽尔知道这样的离开对不起他当初入伍时的承诺,对不起对他报以深刻期望的长官,对不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兄弟……
但是他还是想利用最后的三年时间,多陪陪凌微。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陪着他相守到老,但是时间不允许,而他又怎么忍心在这最后短短的时间里,再留着凌微一个人?
即使凌微来到这里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他也知道在西斯帝国的历史上,或者说在整个赛亚大陆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像西泽尔这样主动要求离开军部的。
一个都没有。
那个地方是所有兽人心目中的圣殿,在那里,那种强烈的荣耀感和责任感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帝国的军人只会战死,永不言退!
而如今,西泽尔亲自把这份信仰从骨子里剜了出来,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是为了自己。
“西泽尔……”凌微努力弯了弯嘴角,开口道:“说好了我要制作九级药剂给你的,结果你居然先一步达到了十级,可是我还是没能够做出来。”
“等你做出来了,可以给我留着。”
“留着作什么?”
“作纪念。”
“你说要陪我去弥斯森林的,等打完了你要陪我去。”
“好。”
“我的格斗水平还没有出师,你要继续教。”
“好。”
“还要去梅溪山的悬崖,我们再跳一次。”
“好。”
“你上次说要给我做一桌子菜的。”
“好。”
“要变成幼兽的形态给我看。”
“好。”
“我们要生好多孩子。”
“好。”
“要一直陪我。”
“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悠长的尾调带着蛊惑人心的旋律,只是短短的一个字回答,凌微却觉得里面涵盖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