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们钓的鱼,还不错吧?”徐陵远将鱼桶放到他面前,故意用炫耀的口气说。
“嗯。”阿启看了一眼说,见徐陵远不在意,他也放松了很多。
“鱼竿我们放你家门旁边了。”然后有些心虚地说:“还有,装鱼饵的盒子我忘了拿了,应该不会让人拿走吧?”
“不会。”阿启看着他说。
“那我先走了,端午节快乐啊!”徐陵远轻松地说,也不管这里是不是会这么说,因为可以不用管蚯蚓四处爬的木盒实在是太好了。然后就拎着桶和徐思远离开了。
在他身后,他没看见阿启一直盯着他的身影,微微翘起嘴角,但是明显很开心。
看着徐陵远离开的背影,他在想着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勇气,将自己保存着的香囊送给他,虽然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只是想着徐陵远的后母也许不会为他准备,只是想将自己的祝福送给他,可是真到要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大少爷,肯定不会稀罕自己的东西的,可是他还是送了,而且还抱着他亲了一下,为什么会做这些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事呢?
回想着徐陵远的一言一行,他觉得大概就是因为徐陵远真的很特别吧,就像他会很高兴地收下香囊,不介意自己亲了他。除了他娘,他从来没有这么和人亲近过,但是当看见徐陵远带着他送的香囊,露出很喜欢的表情时,他就忍不住亲了他,而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高兴和满足过。
第33章 三十三、端午(一)
到了徐家后,徐父的兄弟姐妹都会来徐家一起过节的消息,完全战胜了徐凌远对这里端午节的兴趣。
由于原主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在记忆里他们也就是一群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徐凌远能够凭着记忆将他们认出来,已经非常庆幸了,否则的话,他说不定还得因为突然间失忆,而不得不接着吃药。
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徐凌远却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徐凌远对于他们来说,显然也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徐父一共兄妹六个,徐父排行第三,上面分别有一个大哥和二姐,下面是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徐家以前也是个乡村小地主,但徐父跟着一些狐朋狗友来到城里闯荡,在能力和运气的配合下,原本令家人头疼的败家子成了家里的依靠,兄妹几人都多少靠着徐父在城里谋生,所以徐家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他们偶尔团聚的场所。
徐父他们在堂屋中谈话,女人和孩子则都在徐母的房中。徐凌远坐在屋里靠门的地方,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大人、小孩,还有下人,看着他们说说笑笑,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感觉自己就像在看古装电视剧一般。
“思远,快过来让二姑姑看看,这么久没见真是想死我了!”说话的女人一边拉过徐思远,一边用很是夸张的语气说。然后就像徐思远说的那样,把他抱在怀里,连着亲了好几口,“书院不是早就放假了么,怎么也没见你去找你哥哥们玩?不过也是,什么也没有读书重要。”
“又不是女娃娃,要我说还是出去走动走动好,书是读不完的,也不急这一时。”坐在二姑姑右手边的三婶小声地说,她的年纪按理应该比二姑姑小,但却显得憔悴而老态,打扮的也很随意,一副畏畏缩缩的神色。
“哎呀,三弟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说说我们这些孩子里,除了思远,还有哪个是有出息的?你自己教不好孩子,可别把我们的思远也教坏了。”二姑姑有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反驳道。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一见自己的话遭到反驳,难堪和不安瞬间爬上了三婶的脸,她陪着小心对二姑姑和徐母笑了笑,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解释说。
“三弟妹,不是我们说你,你一个妇道人家,守不住自己的丈夫也就算了,可是你看看你把宏远他们教的,上次去我家,把我家的瓷器打碎了好几个,倒不是我心疼,但他们终是你老来的依靠,还是上心些的好。”说这话的是大娘,虽然年纪最大,但是保养的很好,是在座的女人中最具威严的一个,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她刻薄的本性。
“算了,大过节的,说这些干什么,她自己都不操心,我们着什么急?我们徐家好不容易出了思远这个好苗子,自然是要好好培养的,以后我们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可都指望着他了。”看着不语的众人和尴尬的三婶,二姑姑打圆场道。
“那谁说得准,说不定等他出息了,连我们的门朝哪都不记得了呢。”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听她一个劲的夸徐思远,一看就是个要强性子的小姑姑用玩笑的口气说。她虽然长相普通,但是她那光鲜亮丽的打扮,以及目中无人的神气,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是啊,我们家思远也就是会读点书,若论起头脑灵活来,自然是没法和宏远他们比的,将来还指不定谁靠谁呢。”一直笑而不语的徐母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瞧二嫂您说的,思远我是敢打包票的,以后他们兄弟能互相扶持,我们也算是安心了。”二姑姑一边晃着坐在她腿上的徐思远,一边对着徐母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操那个闲心干什么?要我说,还是四嫂那样最好,四哥对他又好,又不用为孩子操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像我们这些当娘的,累都累死了。”小姑姑一边逗弄着身旁丫环抱着的孩子,一边用抱怨的语气说。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孩子谁不想要,老了总得有个依靠。”二姑姑接着话茬说,然后又扭头对一直没有出声的四婶说:“我们也知道你有苦衷,可是也不能让四弟断后哇,实在没办法还是劝他纳个妾吧,不就是多个伺候你们的人嘛,家里又不少这一口饭。”
“你们也都知道,我素来是个没注意的,家里大小事都是他做主,他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四婶温和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她的穿着虽然朴素,但是很得体,一看就是个和气的。
“说起这个,别怪我当大嫂的多嘴,二弟妹你也还年轻,怎么就没想着再要一个,闺女虽然贴心,可终究是留不住的,思远要是有个兄弟,这份家业也好有个照应。”见四婶那么说,她们也就没了言语,于是大娘话头一转,到了徐母身上。
“瞧大嫂您这记性,我们家不是还有凌远吗?我一向待他如亲生一般,也就不爱去操那些个闲心了。”徐母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然后虚拢了一下鬓角,看着徐陵远,俨然慈母般地说,似乎对他有着莫大的期许。
“嗯,大哥懂的可多了。”徐母的话让众人一愣,都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屡次想从二姑姑怀里挣脱的徐思远,终于趁她发愣,跑动徐陵远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颇为自豪地说。
徐陵远正一边听着她们的谈话一边神游,刚在徐思远的举动下回过神来,就发现徐思远像一个聚光灯一般,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他这里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他,只好冲她们客气地笑了笑,然后就淡定地坐等她们的反应。
“哦,凌远也回来了。”众人中反应最快的是二姑姑,她用手绢掩着嘴轻咳了一下,然后就像真的很惊喜一般,用嗔怪的语气说:“你这孩子就是古怪,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早过来见我们,害得我们还在这里瞎担心。”
“二姑姑,大哥是和我一起来的。”还没等徐陵远开口,徐思远一见他受了冤枉,连忙替他辩解道。
“是吗?那怎么没见过来问好呢?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不爱说话,但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这些做姑姑、婶娘的偏心呢。”可能是没有料到徐思远会替他说话,她攥了攥手里的手绢,然后一边把手绢的褶皱展平,一边体谅地说。
“……”徐陵远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且对这句话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顺应自己的内心,早早地溜出去,不然的话罪过可能就更大了。
“好了,他一个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些什么。”刚开始还有些尴尬的大娘,听完二姑姑的话后,很是大度地对她说,然后看着徐陵远,和蔼地说:“你这孩子真不知道随谁,生来这么一副冷淡的性子,我们也不是那种爱耍嘴的,你哪里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为你操的心呢。”说完很是伤感地叹了口气。
“是啊是啊。”三婶听完连连点头附和道。
“这倒好了,俗话说:‘打虎亲兄弟。’看凌远这也算是好了,二哥家的事也就轮不着我们瞎操心了。”看着这一切的小姑姑笑着说,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徐陵远觉得她们肯定比他听的明白。
明明他是和徐思远一起将她们迎进来的,虽然由于她们对待徐思远的热情,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可是也不至于没有人看见他吧?结果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已经成了一个没有规矩、不知好歹的怪人。在他不动声色地在记忆里搜寻了一边,确定和她们没有旧仇后,只好选择了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