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将那匕首握在手中,双手轻拉开刀套,那套子顿了一下跟刀柄分开,再合上,发出一声响,看起来做工很是精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物件。
“他哪里来的西藩国的东西?”九王爷问道,他用手指划过上面纹路,细细的摸索,接着又看向胡涯,手中还在不停的细细抚摸着那匕首的刀套。
“方老板给我的口信说,端木睿在集市买的,三十两纹银……”
“集市还卖这个?”
“有时会有人家缺钱花,就会卖些自己珍藏的东西来,比拿去当铺划算的多……”
“这把匕首……”
“大将军……”
“什么?”
“若您喜欢……这东西让你给您也行,我拿来也就削削指甲,没什么用……”
“如是便好,我给你四十两银子。”
“不用,只盼着能完胜凯旋,若不能回去,留着四十两也无用。”
“那我便不客气了。”九王爷将匕首放在手旁,指着脑袋静静的看着他,像是想着什么。
“大将军,这信……”胡涯早已拆开信件,双手递给九王爷。
“你看了便是。”他的眼睛一直没有从那匕首移开。
“是,”胡涯展开信封略微一扫,“大将军,是太后来的信。”
“信中说了什么?”九王爷问,他懒懒的靠坐在桌旁,眼神依旧散漫的看着那匕首。
“呃……说,真真终于肯不再念叨爹爹,能吃一碗饭了,跟着他的太监都被免了死罪,这些天正感谢小主子开恩,每日痛哭流涕的陪着真真玩耍……”
“无聊……若是不能好好地照顾真真,按照约定还给端木睿便是。”
“可是依我看,太后不会放手……”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去跟其他人喝酒享乐,过了年不见得会有这几日这么清闲。\"
“是,用不用给您带个干净的军妓过来?”胡涯正打算出去跟其他人好好放松一下。
“不用。”
“您自从来了营地……一次都没有……”
“让你出去便出去,给我拿壶酒来。”
“是大将军!”胡涯听命出去,到后面的大营帐内取酒。
平日营地内不许醉饮,但可小酌,而且有时有战略需要,因此并不缺乏酒水这东西。
九王爷看着那匕首正走神,胡涯送了一壶热酒进来。
“大将军,温酒!”
“放这里吧。”九王爷并没有抬头。
胡涯见状退出营帐,放好门帘,并没有去后面的营内吃喝,而是同样拿了一壶酒,坐在帐外开始就着壶嘴喝。
九王爷坐在垫子上,靠着方桌看战略图,半晌后眼神依旧盯着一处没动,又过了好久,他终于放下手中图纸,将旁边的匕首拿在手中。
他将油灯又往面前靠拖近,匕首凑在灯下,他脱了刀套,拇指慢慢的侧摸刀刃。
仅仅是集市中买来的话……那抑制草又怎么解释?
九王爷沉沉一叹气,倒了杯酒一口喝完,接着又倒一杯拿在手中,对于这匕首的来历,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若是信了,这个结果就在嘲笑他,笑他当初太不信任那人,一点点情况就怀疑他,若是不信,这倒是肯定了他一直以来的决定,但是又有些不舍,若真是背叛,为何那人会这么痛快的放弃真真,离开上京,像是赌气,又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不论是真是假,哪种结果都像是在嘲笑他,不舍得完全信任那个人,却又对那个人的决定感到不爽,若当初求他,他也许可以为了那个人再跟太后争取一下。
这个晚上所有人都闹得很开,唯独他一人觉得孤独,九王爷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壶酒,那把匕首也藏在怀中,那酒喝的身上有些热,但九王爷却觉得空落落的,还有些憋气。
不停的长叹气也缓解不了那莫名的空虚感,现在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提不起兴趣,他除了憋闷就是憋闷,索性走出营帐。
远处的营帐里面传出来闹闹哄哄的声音九王爷听得很真,他并不想去那里,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再往前便是胡涯的小帐篷,九王爷的随从问道,“是否要传副将军来?”
“不用,”九王爷摆摆手,“外面等我。”
“是!”随从等在帐篷外,九王爷只身进去。
胡涯正在伏案书写,见到九王爷进来赶紧行礼。
“免了,”九王爷道,“你我二人不必多礼,倒是你在写什么?”
“啊,是家书!”胡涯看了眼信,往旁边挪挪,“刚好明日信使要返回上京,我想顺便拜托他帮我送封信。” “哦?你爹娘到了上京?何时去的?”
“不是,”胡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是写给方府的方老板,临行前我去方府辞行,问他怎么样才能让我回来后进方府,他说必须做到将军之位才能踏进方府一步,我又刚刚被提为副将,想写封书信给他,报告这个好消息。”
“因此你战场这么拼命,完全是为了这个?”
“呃……也不是,”胡涯赶紧否定,“赶快结束这战事,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我的目的。”
九王爷自行拿起那未写完的信笺,举在眼前粗粗一扫,“其实你也明白四哥并不会真的接纳你,为何还这般执着?也许他根本不会看你的信笺,更不会给你回信,你这么做无用功,到时没有预想的结果,这不白白浪费了精力!”
他将信笺放回原处,背着手踱步到帐子门口,没有掀开帘子,外面冷飕飕,帐子内虽热不到哪里,但也比外面强些。
胡涯跟着走过来,离九王爷三步远,“虽然知道我现在配不上方老板,但只要有他的承诺在,我便会去追求,只要有希望,就有可能达到目的,我这辈子没喜欢过谁,唯独他让我总是放不下,他让我奔着将军去,我就奔着去,他让我在家耕田,我便能在家耕田,只要能陪着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做的这些,他可知道?”
“不知便不知,我只想达到他的要求陪他身边而已。”
九王爷哼了一声,“倒是痴情!”
“谢大将军!”胡涯在身后突然道。
“谢我什么?”九王爷回过身。
“谢您成全我,若不是您将我提前招至这里,怕是我早就被太后扒了皮……也不知端木睿现在怎么样,怀着双胎,怕是也该肚子大了,若是方老板愿意为我生一个半个的,就是让我天天给他舔脚丫子我也愿意!”
“跟你真是没有话说!”九王爷又叹一口气,就算来找胡涯聊天,也不能纾解胸中憋闷的感觉。
“是,不知大将军有何口信要我传达?”胡涯在身后偷偷笑着。
九王爷摸摸怀里的匕首,“帮我给端……没有!你自己写信便可,你的信四哥都不见得会拆开!”
“写不写是我的事情,拆不拆是他的事,若是连写都不写,他更不会拆开,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若他想刺杀你,你也会这样?”九王爷冷冷的问。
“会!”胡涯毫不犹豫的回答,“也许有误会或者其他理由,解释清楚便好。我与端木睿从小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我是最不会怀疑的!”
“他的为人!”九王爷重重说了一句,接着掀开帘子打算离开。
胡涯却在身后不知死活的说道,“大将军,也许这几个月以来您并没有发觉,今日是您第一次提及端木睿,而且提了好多次!”
“多事!”九王爷甩开帘子,再次回到自己的营帐内。
“再来一壶酒!”他冲门口喊道。
“是,将军!”门口的侍卫应着。
片刻后侍卫将酒送进来。
“你也去休息休息,玩去吧,我一个人便好。”九王爷给侍卫放了假。
“谢大将军!”
九王爷这下彻底一个人,门口更不会有人等待他的命令。
远处喧闹声更大,他在帐中都能听到划拳的声音,但他一点都不开心,甚至觉得而更加寂寞。
也不知想要怎么办,想要谁来陪,只是觉得帐中的灯光也不能照亮他内心的深处,特别独孤,特别冷清。
叹气还是心堵,九王爷举着酒壶对嘴喝,几大口喝完一壶,身体热了,心还在凉着。
他拿出匕首放在眼前摆弄,误会么?他有其他理由?什么理由想要杀他!为人不用怀疑……么。
九王爷彻底趴在桌子上面,枕着胳膊侧脸盯着那把匕首,那纹路,闭着眼睛一摸就能记起,那晚的震惊实在是没法忘掉,他足足用了一整个晚上才将那被枕边人背叛的痛苦中将自己拉回来。
对于一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人……该将他摆在什么位置才好……
但是止不住,止不住的想他……太想了……
喝完酒为什么还不醉,胸中为何如此憋闷,这样没有来由的烦躁该怎么消散,这般想念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一定是疯了!
是的……想他……
没谁能体会的到,刻意遗忘了几个月的时间,所有的思念全都在这时涌出来!一定是醉了,醉了才会搞不清现实和梦境,但头脑如此清醒,似醉非醉,想他的心骗不了正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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