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咪头也不抬的啃着鸭腿。
黎淼还是微笑着看着梁有糖,笑得意味深长。
······
回到几个小时前,梁有糖下班后就上了一辆出租车,本想回家的她刚上车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有糖,你好!请来‘山畔家园’一聚。”发件人那栏是空白,这是条匿名短信。
梁有糖不知道这个山畔家园在哪,也不知道发件人是谁,但是心中却升起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情感,这情感驱使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必须到那里。
她对司机报了出了山畔家园,司机方向盘一转,顺着一条路向前行驶着,渐渐地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
到了,梁有糖付了车费下车了,她看着眼前这依山而建的住宅楼,慢慢的走进了小区。
可能是因为过节的关系,小区的路上都没有行人,梁有糖看着路边一堆堆的纸钱燃烧的灰烬,闻着各家各户烹饪菜肴散发出来的香味,她没来由的勾起了一抹苦笑,眼前这陌生的一切怎么会这么的熟悉!
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眼前扬起一阵风,风卷起了四周的灰烬,灰烬迷蒙了双眼,梁有糖揉着眼睛来到小区内的健身小广场,靠在一个双杆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糖糖,你在这里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粗糙但温暖的手拉起了她,“放学了不回家,就知道瞎玩,你看有那家小孩像你这样的!”
“妈妈?!”这个词脱口而出,梁有糖惊呆了,由着那人拉着她向前走,她看着眼前这人的蓝色工作服,又感受一下拉着她的粗糙却温暖的手,心下确定了,真的是妈妈!眼里浮起一层雾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找你啦,你爸在家都快做好菜了!”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梁有糖,梁有糖也看着她,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语气,关不住的眼泪流了下来。
“哎,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妈焦急的问,抬手帮她擦掉泪。
“没,只是灰尘进眼睛了!”梁有糖低头揉揉眼。
“我吹吹就好了!”妈妈抬起梁有糖的脸,对着眼睛轻轻的吹了一下,“好了吗?”
“好了!”
梁有糖牵着妈妈的手,乖乖的跟着她的脚步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也懂得这其中有古怪,但就是不舍得放开手中这份粗糙的温暖。
推开了一扇陌生的门,进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家,爸爸端着热气腾腾的汤放在餐桌上,见到她们回来了,慈爱的笑着:“嘿!回来的刚刚好,快去洗手吃饭!”
梁有糖坐在餐桌旁,看着妈妈给她舀汤,爸爸为她夹菜,细细品尝着这些曾经怀念的味道,看着眼前这两位自己思念过也怨恨过的亲人,她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疼,这些都是真实的。
这些是真实的,那我之后的那些生活都是幻想出来的吗?梁有糖突然觉得有些眩晕,她觉得这里很不真实,但又分不出哪里不真实。心底还萌生出一丝喜悦和一丝期盼,就让这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吧!
“这次的测试试卷下来了吗?考得怎么样?”饭后,爸爸问梁有糖。
“呃!”梁有糖不知怎么回答,什么考试,我不记得了。
妈妈从沙发上拿过她的书包递给她,“不管考得怎么样,都要让我们知道呀!考不好下回再努力嘛!”
梁有糖接过书包,打开,看到里面有两份试卷,就拿了出来,见到上面用正正规规的字体写着四年级一班,梁有糖。
爸爸接过试卷细细的翻看着,“还不错嘛!语文九十八,数学九十七,你看你,肯定是粗心了!”
妈妈拿过试卷看着分数,笑着说:“哎,我见她刚刚心情不好,还以为考砸了呢!”掐掐梁有糖的脸说:“你这小鬼头,古灵精怪的,害妈妈白为你担心了!”
说完妈妈洗碗去了,爸爸拿出钢笔在试卷上签着字并说:“糖糖,如果你期末考试语文和数学都能考上九十五分,我就送一辆自行车给你!”
“好啊!”梁有糖淡淡的笑着,突然又觉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欢呼雀跃吗?是啊,曾经的自己就是欢呼雀跃的跳到爸爸身上的吧!
她呆了,我,到底是怎么了!
······
梁有糖,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为了能得到父亲许诺的新自行车而努力学习着,她是一个普通的小学生,但普通中又透露着些许不普通。
她在学习间隙会抬头看天发呆,这时候的脑子里就会冒出一些想法,她总觉得自己之后的日子不会这么的美好,她能预感到她得不到她的新自行车,她总觉得自己正在重复的过着这些生活。
一天晚上,她听到爸爸对妈妈说:“我马上就要发财了,你不要做这份工作了,辞职在家享清福吧!”
妈妈笑着答应了。
梁有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墙上贴着的奖状,上学后她获得了很多奖状,学习进步奖、作文第一名、美术第一名······可是就是没有三好学生的奖状,因为她的体育成绩不好,除了仰卧起坐,其它的体育考试她都没有及格过。
她走到父母身边,拉着他们的手,认真的说:“爸爸妈妈,如果我今年能当上三好学生,你们,能不走吗?”
爸爸妈妈看着她,笑眯眯的说:“有目标是好事,那你就要加油咯!我们三个是一家人,我们哪也不去,就算要去哪,都会带上你的!”
梁有糖看着他们,淡淡的笑着。
从那以后梁有糖上学也跑放学也跑,课间休息和课外活动时也要绕着操场小跑一会,期末考试后她的语文数学成绩都上了九十五分,体育成绩也及格了,虽然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进步,但是刚及格是不够的,她任然没能得到三好学生的奖状。
这个春节只有妈妈陪她过,爸爸出去挣钱了已经很久都没回家了,她捧出试卷给妈妈看,妈妈欣慰的笑了,她没提奖励新自行车的事,梁有糖也没提,因为她知道这个家已经给不起她这些了。
刚开始爸爸还能每个月寄些生活费给她们,但不久之后他就杳无音讯,妈妈像疯了似的到处找他,那时候手机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她会在一个别人说爸爸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从那时起,梁有糖每天都会拿着一个小饭盒到奶奶家去吃饭,她从小就不喜欢回奶奶家,因为那里的人重男轻女,她已经有了堂哥堂弟了,所以她在她那一辈里是可有可无,被人漠视的。
爸爸是家中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没能为家族壮大添力,幸好大叔叔先有了堂哥,家里人也没逼爸爸再要一个儿子,只是那个封建的奶奶经常埋怨妈妈肚子不争气。
刚开始,奶奶还能以礼相待,但久了也不免嫌弃这两个吃白饭的母女俩了,梁有糖带回去的饭菜慢慢成了菜汁浇饭,慢慢的变成了白粥,白粥变成了稀粥,这稀粥是专门为她们熬的。从此不挑食的梁有糖恨死了白粥,也恨死了粥,多年后滚烫烫粥店开张,同事们都去捧场,每个人都说店里的粥熬得够火候,很好吃,但梁有糖从来没去吃过。
妈妈看到梁有糖委屈的表情,吃着梁有糖带回来的稀粥,都会偷偷的擦眼泪,以前的梁有糖不能理解妈妈的心,整天和她闹着再也不要去奶奶家,但现在的她轻轻的拥住妈妈说:“妈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你不要离开我!”妈妈则紧紧的抱住她,眼泪混着粥一起吞进肚子里。
这时候的梁有糖已经能清楚的知道之后事情的发展,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了,但她执拗的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事情带到自己所期望的轨道上。
吃完那顿稀粥,妈妈不忍心梁有糖再受委屈,打起了精神四处借钱,在舅舅和姨妈的帮助下做起了在街边卖夜宵的小生意。
卖夜宵很辛苦,妈妈每天晚上八点踩着三轮车载着一车的锅碗炉灶和食材,花四十分钟来到那条小街边,摆好桌椅等着顾客,要一直忙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收摊回家。
凌晨四点又要骑着三轮车到离家很远的农贸市场去采购新鲜的食材,因为这里的价格便宜些,回家后又要着手准备晚上的食材,一直忙到中午一点才能休息。
这回的梁有糖很听话很懂事,她能津津有味的吃着妈妈为她做的清水煮面,不像曾经那样闹着要吃好吃的,她会不顾妈妈的阻止每天陪着她去摆摊,不像曾经那样到周末了求她帮忙她都不去,因为她知道不久后会发生一件让妈妈崩溃的事,她希望事情发生时她能陪在妈妈身边,让妈妈好受些。
······
34七月半(二)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只是周围的邻居在偷偷议论着爸爸和一个有钱的女人一起生活了,他抛弃了这对孤苦的母女,梁有糖和妈妈也听到了,但她们很有默契的闭口不提这件事,只是专心的过自己的生活。
之后她们搬家了,搬到铁道边的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里,一是因为这里租金便宜,也是因为这里可以避开那些嚼舌根的人,眼不见为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