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品校尉葛兆兰半跪在寺院墙边的一棵树下,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兄弟二人尚未过去,葛兆兰抬手制止他们再往这边来,沉声道:“人没救了,不要过来!”
“葛大人!”两名官差跑了过来,葛兆兰站起来,脸色阴沉,“廖庆!有几个人在看守犯人?”
“两个!”其中一名官差道,“连他们两个大殿里一共有五个,还有两个仍然在寺院门口把守,并未看见有可疑之人出入!”
姓白的官员慢慢的走了过来,葛兆兰见了他忙道:“白大哥,怎么样!”
对方摇了摇头:“没追上。”
“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连影子都没看到。”姓白的脸色比葛兆兰还阴沉,“人怎么样了?”
葛兆兰摇了摇头:“死了,有中毒的迹象,没发现伤口,只能等仵作验尸才能知道细节。”
“尸体暂时停放到偏殿,廖庆,你去看守,其余人各归其位,今晚别睡了,撑到明天再去联络当地官府,在记录完口供之前,这座寺院里的人谁也不准离开!”他视线落在岩冲和岩青身上,微微眯了下眼睛,道,“你们最好能管好自己的嘴。”
岩冲:“……”刚刚是不是被恐吓了?
岩青平静道:“走人了,大爷。”
后面的事情已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况且这位白大人对他们两个已心有怀疑,接下来一直到天明当地官差赶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最好什么也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去做。
大殿中,有几个官差正在问话。
两个年长的老夫妻分别是史员外和史夫人,年轻的男人和女人是他们的侄儿和侄媳吴少爷和吴少奶奶,另外还有婆子一名,丫鬟两名,死掉的就是这两名丫鬟中的一个。
死了一个人,还是自己家里的丫鬟,史员外和史夫人两个的惊慌担忧可想而知,吴少奶奶嘤嘤的小声哭着,剩下的一个丫鬟脸色惨白的站在一边,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吴少爷一脸烦躁,受不了的斥责妻子:
“闭嘴!别哭了!”
吴少奶奶被他一吓,抽泣的声音更大了。
吴少爷神情暴躁,竟然上前扯住了吴少奶奶的头发,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揪着她的头发怒骂:“哭哭哭,就知道哭!给爷闭嘴!闭嘴!”
吴少奶奶的脑袋被他拉扯着来回晃动,如同被拎在孩子手中的布娃娃,面对这样的暴力对待毫无还手之力,尖声哭喊起来。
史员外和史夫人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厌烦的扭过头,没有上前劝解的意思。
白大人刚刚从后面过来就看到了这样吵吵嚷嚷的一幕,登时黑了脸,大步走过去,愤怒的挥着手,怒喝道:“给本官住手!”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吴少奶奶发出最后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揪着她头发的吴少爷只觉得手上的沉重力道猛然一轻,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湿热的液体雨点一样淋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
吴少奶奶不动了,她静静的站在原地,脖子上切口整齐的碗大伤口上,汩汩的猩红血液一阵阵的涌出。
吴少爷的左手里抓着的,赫然是睁着眼睛表情扭曲到了极点的人头。
一刹那的寂静后,恐惧到了极点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
充当暂时停尸房的偏殿里,现在已经有了两具尸体,角落里锁着的,是濒临崩溃的吴少爷。
看守尸体和吴少爷的是那名叫做廖庆的官差。
剩下的十六个人,全都集中在大殿里。
所有人都睁着眼睛,谁也不能在连续发生了两桩命案而其中一桩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睡得着。
史员外,史夫人,婆子,丫鬟四个人凑成一堆,接着是岩冲和岩青两兄弟,不远处是动也没动过始终靠着石台假寐的犯人聂默。
两名官差守在大殿的门口,两名官差守在通往殿后的路口,三名官差则神情戒备的守在他们六个普通百姓的周围。
葛兆兰和白大人四处检查着。
硬生生的把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扯下来这样的事情,吴少爷这个只会打女人的公子哥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况且吴少奶奶脖子上的伤口十分整齐,分明是用某种利器将其割下来的。
当时葛兆兰不在现场,问完话的两名官差到殿后去汇报情况,回来的时候,是跟在白大人是身后的,除了在寺院门口把守的两名官差,还有三个人和岩冲岩青以及犯人聂默在大殿的另外一边,吴姓两夫妻打起来的时候,史员外和其夫人回避,丫鬟与婆子也躲到了一边,两夫妻周围一丈内没有第三个人。
白大人脸色阴沉,可怕极了。
葛兆兰拧着眉头,低声道:“白大哥,我听说有一种冰蚕丝细如发丝,但锋利程度不亚于一柄快刀,杀了吴少奶奶的,会不会就是类似的兵器?”
白大人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人武功极高,我们恐怕都不是对手。”他忧心忡忡的说道,“兆兰,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再杀人?”
葛兆兰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大哥,你莫要太担心了,只要我们全都聚集在一起,再撑几个时辰,一到天亮就马上离开此处!”
白大人叹了口气:“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拧着眉头,往聂默的方向扫了一眼。
葛兆兰轻声问:“白大哥,莫非你怀疑这人的目的是聂默?”
白大人缓缓的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这得问聂默了。”
岩青收回视线,往兄长身边坐了坐,低声问:“兄长,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岩冲更小声:“要叫爷。”
岩青无奈道:“都这时候了。”
岩冲苦逼脸,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轻声细语的解释:“你以为哥跟你玩儿呢,就是发生凶案了才应该前后一致,这位姓白的大人看起来是个疑心病重的,你难道想让他把咱哥俩分开拷问?”
“好吧。”岩青道,“大爷,你怎么看?”
“有问题。”岩冲沉声道,“死的小丫鬟哥没看见,刚刚头掉了的女人你看到了吗?”
岩青点点头。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岩青回忆了一下,慢慢的说道:“没混魄。”
就算是死后立刻过鬼门关上黄泉路的,也得先从尸身里飘出来才会消失掉,但吴少奶奶死了就是死了,压根没见身体里有混魄飘出来。
“兄长,莫非杀人的根本不是人?”
“谁知道。”岩冲头疼道,“哥又不是侦探,杀人的如果不是人又能是什么?难道真的就是那边的两位说的武林高手?”岩冲自个儿也觉得可笑,“要真是武林高手,呵,那他真够厉害的,我压根就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也没感觉到。”岩青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就连我也对付不了,若‘他’不是人,兄长有把握制服‘他’吗?”
岩冲耸肩:“说不定要因公殉职。”
“又少了一个。”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聂默忽然开口说话了。
岩冲和岩青离他最近,两人转过头看着这名年轻人。
聂默慢慢地抬起头,唇边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意:“罗汉像。”
十八尊罗汉像,只剩下了十五个。
“本来就少吧?”听到聂默说话的一名官差忍不住反驳,但他脸上的惊疑不安却骗不了旁人。
聂默一提,不止岩冲兄弟,另外几名官差也注意到了变少的罗汉像,但没人能确定罗汉像究竟是一直十八个还是本来就少了三个。
葛兆兰与白大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他们走过来,听到了下属惶惶不安的解释,也怀疑的看向了罗汉像。
的确只有十五个。
葛兆兰沉默了,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刚刚来到这座寺庙里的时候,罗汉像有十八个的。
聂默又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却能让大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死一个,少一个。”
死一个,少一个。
但他们这些人里,只死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吴少奶奶。
况且,他们也不止十八个人,一共有二十个人。
多出来的两个算什么?
白大人冷冷的看着聂默:“胡言乱语。”他声音冷静镇定的安慰因为聂默的提醒迎来了新一轮恐惧的人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们一共有二十个人,丧命的只有两个!只要大家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乱走动,本官保证我们之中不会有人再受伤……”
史员外忽然道:“我侄儿呢?他不在这里!”
“兆兰,你带两个人去叫廖庆,把吴少爷带过来。”
葛兆兰很快就回来了,去时三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三个人。
葛兆兰脸色沉重,他给白大人使了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讲,但史员外却不容许他们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他们,大声的说道:“我侄儿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所有人都看着葛兆兰。
白大人神情冷峻,沉默片刻,道:“兆兰,不用瞒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