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天下GL (何处繁华笙箫默)
- 类型:GL百合
-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 入库:04.09
楚宁却是不知,自己不但被白夙嫌弃姿色不足,还被嫌弃读书少,不过,她恰是读过盐铁论,而且,就她本身的看法来说,其实与白夙很相似。颇为反感那些势居者,一方面劝说国家不要与民争利,却又自己坐拥资源;一方面抑制商人的社会地位,一方面却又自己掩耳盗铃。
当然,桓次公的《盐铁论》虽然字面上的核心是国营垄断和自由经济之争论,但实际上,背后所牵扯到的却是,当时两大权臣霍光、桑弘羊与儒生集团,三方的政治博弈。
楚宁对《盐铁论》的见解,放到她前世的那个世界而言,实在是算不上感悟深刻,但她站在一个时代巨人的肩上,眼光、思想都不再局限于一场书面记载的辩论,她看到的是关于社会、经济、政治、军事、法制、道德等各方势力的较量。
不知不觉间,两人从《盐铁论》谈到了前朝的政治时局,又从前朝谈到了当今大庆。
“北有鲜卑东胡,西有羌族匈奴,南蛮虽被大将军顾文雄打散,躲进崇山峻岭,但随时可以下山为患。”说起家国大事,白夙眸光锐利,身上气势大涨:“众豺狼虎视眈眈,可恨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不顾国家危亡,仍在争权斗利,欺压百姓!可恨!”
楚宁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忙着赚钱治军弄粮食,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国家周边形势,问霍蕴书,他也就清楚北边鲜卑和东胡的情况,此刻听得白夙如此说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觉想起原来那个世界的历史。
在原来那个世界的历史上,西汉末年的确天下大乱,也确有一个义军女领袖名作‘吕母’,更是被誉为天/朝历史上第一个义军女领袖。然而,她的结局却起义失败,也并没见哪本书记载过她有个义女,名作云白衣。
而这个世界的历史,似乎就是从这云白衣身上发生了转变,叶轻眉、李焕这两个原本历史上或许并不存在的人相继出现,而原本应该继续统制长达百余年的东汉政权,被如今的大庆朝取而代之。
在原来的历史上,西汉之后是东汉,再之是三国魏晋南北朝……
听白夙说着大庆周边的国情,楚宁只觉得莫明熟悉,不自觉的跟着重复多遍:“鲜卑、东胡、羌族、匈奴……少了一个……”
“九姑娘,你可听说过氐族?”楚宁听见自己用擅抖声音问白夙,期盼她说没有。
“氐族?”白夙想了想,很快便应道:“自是曾有听闻,不过氐族臣服大庆,居仇池,今上曾下旨册封他们首领杨茂搜为‘仇池公’。”
杨茂搜……仇池公!——连名字封号都没改变!
蓦然间,楚宁心如死灰,佛仿被浸泡在世间最冰凉的水里,从身到心,一直冷入骨髓……
原史中,西晋末年,秦、雍二州连年荒旱,其中一支氐族首领李雄率众入蜀,建立了成汉政权。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史称汉赵……
这是从三国到随唐前最为残酷的时代,是整个历史上最腥风血雨、最黑暗的时代,是一个被誉为千年恶梦的时代——长达百余年的‘五胡乱华’,将由此拉开了序幕。
楚宁曾看过相关记载,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大概有人口两千万,而到到冉闵灭羯赵的时候,中原汉人大概只剩下400万,直到随唐时期,方才慢慢恢复过来。
在‘五胡乱华’期间,汉人被称之为‘两脚羊’,意思是用两只脚走路的绵羊,女子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
现在大庆也已立朝百余年,上层贵族管理阶层早已腐化,下层百姓水深火热,又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难道说,偏移的历史又要扭转?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 富在术数 不在劳身 利在势居 不在力耕:出自桓宽的《盐铁论。》
原文中的‘势居’可能是指地理位置,但这二字也有地位的意思,文中取此意。
五胡乱华这段历史的确很残酷很残酷啊,一千多万人,就那么没了……
第052章
整整半夜来, 引经据典侃侃而言的人, 突然间陷入了死寂沉默, 自眉目深处泛起绝望的死灰色——白夙在那长达两年的流浪里, 见过最多的神情,便是这样的绝望。
她不知这年轻的女校尉到底想到了什么, 也不知该怎么劝解,只能轻轻的替她将杯续满, 然后自斟自饮, 默默的陪伴。
风渐停。
夜渐明。
两人喝了一夜的酒, 却没什么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 两人谈论了太多太多的话题, 从盐铁论到经济学,从经济学到管理学,再从管理学到社会心理学, 楚宁说得随心,白夙听得尽兴,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纸和笔, 将一些要点抄录起来, 将不懂之处挑捡出,与楚宁反复讨论。
当然,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被楚宁挑选并且包装过,统统冠以‘神仙传授’之名, 可即使是白夙并不相信她所说的那个神仙,但也并不妨白夙从这里面受到启发和开拓。
所以,这一夜,白夙是极为开心的,她用短短一杯酒的时间来回顾,发现自有记忆以来,最开怀的时候便属此雪夜。
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有美酒,有友人,志趣相投,引经据典,谈笑渊博。
但此时,楚宁被像是被抽走了神魂,呆滞在那里,让白夙极为担心,是不是真的发了臆症。
“白夙,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许久许久之后,楚宁终于有了反应,说出长久呆滞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虚弱得像是穿过遥远的时空与距离,从另一个地方传来,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
为了亲人?为了朋友?为了自己?为了那些依附于她的人?
好像是,好像又都不是……
“我不知别人活着是为何。”白夙思索了片刻:“但我知道自己为何活着。”
楚宁回过神来,苦笑着问白夙:“你是为何而活?”
“岂今为止,关于自身,我所能记得最久远的事情,是我三岁那年。”白夙的神色充满了回忆,她的声音缓慢而低沉:“那年,我父亲为大哥请了一位开蒙先生,先生当时教学的是史游的《急就篇》。我大哥足足学了半年,我躲在外面偷听,却不过三月,便能识得。”
“大抵五岁时,我随姨娘去见母亲。”白夙说的姨娘,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母亲则是指她嫡母。“当时,我父亲正与母亲说话,道是出门经商亏了本金,望她拿些嫁妆出来补贴。我无意间翻看了父亲放在桌上的账薄,却发现,那账薄里有许多的不合理。”
闻言,楚宁不禁愕然,三岁偷学,五岁就看得出假账薄里的不合理,这该是多么的逆天啊,回想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似乎在与邻家小孩儿上山捉鸟下河摸鱼?
“后来,母亲病逝,没过两年,姨娘也走了。”说到这里时,白夙微皱起了眉头,眸中似有怀念,却并无怨恨之类的情绪:“母亲病逝不久,父亲就娶了继母,继母自是不待见我与大哥,大哥是嫡长子,她怕落人口实不敢针对,便将我发卖出去。”
楚宁知道,在这个时代,媵妾出生的孩子就如同奴仆,随意买卖乃是寻常事。
看着白夙的神色,楚宁不禁诧异的问道:“不恨你继母?”
“为何要恨她?况且,若非是她,又何来如今的我?”白夙平静道:“姨娘说,我一岁能言,三岁识文,五岁可背经篇,生来便与继母不同命,自是无须与她一般见识。”
楚宁摸摸自己的胸口,自愧心胸不如,不但是其内宽广不如,连其外大小也不如……一马平川上面长着两颗小豆子,想想也是个悲伤又凄凉的故事,好在自己如今这身体还算是未成年,自己又没打算早恋,还有得成长空间和时间。
如此想着,楚宁偷偷瞄了一眼白大当家那宽广的心胸,心里又觉得,如果对方是白大当家这样的人,似乎早恋一下也是可以考虑的……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看了很风景,见过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不过,大多是不好不坏的人……见过的人越多,便越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白夙理所当然道:“再后来,去了葬剑谷,大师兄说,似我这般生而不凡者,注定要遭受劫难,匡扶天下。”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的话,楚宁只会当那个人是个重度中二病犯者,但由白夙说来,楚宁只感受到来自学霸的深深恶意。心中暗自琢磨,在西汉末年的时候,出了云白衣、叶轻眉和李焕,他们让原本的历史发生了偏移,而在这个历史又要被扭转回原点的时候,又横空出世一个惊才绝艳的白夙,偏生又流浪去了葬剑谷,与那叶轻眉扯上了关系……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那么自己呢?自己这个原本就不应该存在此世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
楚宁想了一会儿却想不明白,但她素来觉得,自己是个平凡人,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应该让给聪明人去想,比如面前这位身而不凡,志在匡扶天下的白大当家。
楚宁咳了一声,道:“九姑娘还记得我说的那位神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