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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种田之尘香 (暮夕竹)


蔡恬将视线转移到走在前面的叶栩身上,再一次审视自己的感情。
对他说过的情话确实发自真心,心是真的,情是真的,但都分开两半。
该说自己贪心还是不懂爱情,一个身体两个魂魄,一个冷漠淡薄,一个温文尔雅,一张薄唇微微张开,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一个语气平缓,一个抑扬顿挫。爹就像陶罐里的水,外面摸着是凉的,倒在碗里却冒着袅袅白烟。叶栩却像发光的萤火虫,引诱着好奇的人去捕捉,却又始终抓不住。
是做喝水的人还是做捕虫的人,蔡恬感到迷茫。始终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面对抉择脑中乱着一团,对爹的愧疚慢慢蒙住了那颗叫喜欢叶栩的真心。内心无比纠结,和叶栩走散后的惊慌不是假的,怕再也见不到他,恐惧排山倒海而来,那一刻清楚记得担心的人叫叶栩,是叶栩,可为什么今天听到爹的惨事后,心中的天秤又开始倾斜。
其实对叶栩做了许多自己第一次做的事,第一次抱他,第一次亲他,第一次誓言。很多第一次很青涩,第一次抱他亲他的时候,心跳如擂鼓,血液凝结在一处,脸烧得似要融化掉,很庆幸当时叶栩睡着了,才没看到自己的窘态。第一次情话誓言,看似说得顺溜,实则躺在炕上默背了一夜,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包含深情。这些第一次都是献给叶栩的。
但爹该怎么办?
我大概是个卑鄙的人吧。蔡恬给自己下了定论。忘恩负义,移情别恋,信口雌黄,这样的人当得卑鄙二字,当之无愧!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摇摆不定。
蔡恬愁苦地扯了扯嘴角,口中干涩难当,若不是遇到萧昱修得知爹的前事,自己恐怕还浸淫在美梦中对着叶栩说情话,将苦难的爹抛诸脑后了。
自己究竟爱谁?恐怕只有爹和叶栩同时遇难的那一刻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但会有那一刻吗?蔡恬不敢相信,爹已经没有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叶栩活生生在面前,温柔的眼神让蔡恬退缩。
蔡恬做了一个决定,在未分清自己感情之前,不会再对叶栩做出僭越的事,曾经的誓言并非戏言,蔡恬还是会对叶栩好,以前有多好以后就有多好,只是两人之间多了一条界线,这条界线挡住了情/欲阻断了甜言,这对叶栩来说也许不公平,可没看清楚感情就跟他厮磨在一起,那才是对他不起。少年的冲动在经历这事后转为沉静,蔡恬彷若一日长大,懂得自己思考权衡,只是他的认知太过有限,压抑了太多感情的他,到今日才知道以前对叶栩的亲密磨蹭竟是如此不负责任。叶栩却也随了他,就像叶栩曾说过的话,你我都寂寞,所以在黑夜里相依相偎。还有一句话叶栩没说出来,不及爱情,我便不是替身。
走在前面的叶栩不知蔡恬从走出衙门开始心中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转了数个念想。也不知那个天天在自己耳畔说着情话的少年郎心境已变了,以后会对他好,好到相敬如宾。
叶栩转过头,见蔡恬脸色不佳,以为他还挂心他爹的事,便安慰他:“萧大哥说的未必全真,也可能是道听途说来的,毕竟他不曾亲眼所见。蔡家迁移或许是因其他原因。你别想太多,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诉冤几乎不可能。”
在县衙的时候,叶栩就注意到一向饭量很好的蔡恬,没怎么动过筷子,听着萧昱修的话语,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开始泛白,指头死死扣着膝盖骨,那样子似在强制压抑,似要把蔡家的仇人生吞活剥了。叶栩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能力有限,山中温饱都难济的农夫对上朝中一品大官员,无疑螳臂当车,胜负立现。叶栩开始后悔自己多嘴,萧昱修明明警示过,自己却硬要揭开伤疤,看到里面腐肉后,又后悔莫及。人总是矛盾的。
叶栩停下,等蔡恬靠近,然后拉着他的手,取过包好的食物对他说:“我看你在衙门没怎么吃东西,一定饿了。”叶栩环顾四周,道:“路程才走到一半,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蔡恬没有异议,找了处干燥地将食物摊开来,分给叶栩一双竹箸,也不啃声,自己闷头吃起来。叶栩楞了一下,总觉不妥,但想想又没什么,便抛了杂念认真吃起饭来。
一顿不声不响的饭吃得很快,一炷香不到就吃完了,两人再次上路,依旧一言不发,这次蔡恬走在前面。
叶栩看了一眼路边吃剩的饭菜,顿时想明白刚才为何觉得不妥。蔡恬每次吃饭总是会先给自己夹菜,直到推起小山,才笑眯眯地一边刨饭一边看着叶栩吃菜,从见面起就是这样。这些天来叶栩早已习惯,今日突然没了体贴的夹菜服务和充满深情的眼神,难怪叶栩察觉出异样。
想必是他心情不好,疏忽了,叶栩能体谅他。与此同时又想,习惯真的好可怕,如此微小的一件事自己都会放在心上计较,有些不像自己的性子了。
两人到家时,夕阳已西下倦鸟齐归巢。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喝了几口水,稍歇了片刻,又提着柴刀进了大山。
蔡恬今日异常沉默,往天眼神总是追逐着叶栩不曾移开,现在却只顾埋头赶路,偶尔“嗯”一声,回答叶栩的问话。
再次来到大山脚下,过膝的野草没了那日的露水。此刻暮色四合,山林里山来野兽的嗥鸣,听得人毛骨悚然。蔡恬依旧走在前面为叶栩开道,他没有拉着叶栩的手,反倒是叶栩主动挽上他的胳膊。蔡恬微挣了一下,在叶栩疑惑的眼神中,由他挽着。
走在“许我一世”小道上,那日的甜言蜜语犹在耳边回荡。那日蔡恬说:“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是我开辟出来的,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叫‘许我一世’好不好?”那日还被这崽子骗着将“喜欢”二字说出口,那日还让这崽子抱了结实。原以为今日能重温甜蜜,没想到此刻两人都僵硬无比,有什么正在悄悄改变。
蔡恬的被动让叶栩意识到自己在倒贴。挽着他走了一段路后,叶栩送了手。
蔡恬停住,看着叶栩,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反倒是叶栩先说话:“小道路窄,同行很挤,你走先。”
天色太暗,蔡恬的脸隐藏在一团阴影里,看不见表情,只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掉头走了。叶栩在原地怔楞了一会儿,才迈步追上。
曾经说好的,并肩携手,一路同行。因为小道太狭窄而失了效,红口白牙,不过一句话而已。
天空没有星月,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这种天气不利砍树,却能很好的遮掩两人的表情,于是,也无怨言。
在烦闷的空气中,花了两时辰,砍下一棵降真香树,蔡恬抗着粗大的树干,脊背被压得弯曲。毕竟只有十八、九的年纪,身体还在成长体力始终不如成年壮汉,抗着树身形有些晃荡,但步伐却稳健,一步一脚印。
叶栩怀抱着一些零散枝节,手里挽着个布包,里面装着降真香树上掉落的果实,这个能入药,能用就别浪费,叶栩全部捡了包在衣服里。明日给王大夫捎去也算回个礼。虽说有些气他,但转念想想,自己骗他在先,怪不得他揭穿,这样一想,心中舒坦许多。
谁说不是呢?换个角度换个思维,牛角尖里也能钻出条开阔大道来。
叶栩不知道蔡恬为何变了,但他不问。依蔡恬的性子,若是说得出来,怕是早就嚷嚷着告诉自己了。他不说问也白问,也许过些日子,真相就可大白。
自己习惯他的宠惯,难道就不能习惯他偶尔的冷淡么?叶栩不信,偏要实验。
耳根清静其实没什么不好。叶栩侧卧在炕上,劳累了一天沾床就睡着了,因而不知蔡恬一夜辗转难以入眠。
翌日,叶栩精神奕奕,蔡恬却萎靡不振,抗着树差点栽倒,叶栩忙抬起树的另一端与他一起分担。
一前一后用了半日将树运下山。
萧昱修早已等在衙门口,手里攥着本册子,远远地看到人来了,眼中溢出笑意。

31、胸闷 ...

萧昱修命两名衙役过去帮忙。
衙役得令跑过去将叶栩肩上的香树接过来扛上,“嘿咻嘿咻”地往衙门里抬。叶栩笑着道了一声谢,转身回走几步扯起衣角将地上掉落的降真香果实捡起来包在怀里。
萧昱修用卷成小筒的账本轻轻敲打掌心,看叶栩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一颗一颗捡拾果子,便觉此人当农夫真真可惜了。以他的聪慧和耐心若是科考入仕定会位列三甲,虎父岂会有犬子,若不是遭奸人陷害,家道中落……
萧昱修踱步到叶栩面前,伸手去搀他:“蔡贤弟莫要捡了,衙门只收心材不要果子。今天烈日当头,你们下山走了半天路一定累了,进府衙喝杯清茶吧。”
叶栩抬起头来,阳光洒在脸上有些炫目。他半眯起眼,朝萧昱修微微一笑,“不累。果实是给长街药材铺的,那家大夫帮过我,我想降真香果有药用价值,不如给他送去,也算回个礼。”
知恩图报,君子风范,萧昱修对叶栩的好感又加深一层。“那……我帮你吧。”说着萧昱修也俯□去捡拾地上如珍珠般大小的果子。
叶栩有些吃惊,萧昱修太过亲善,并无半点官场中人的高傲,在自己面前活脱是一副大哥的模样。但他越是亲切,叶栩越觉不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可能是自己多心,但叶栩不想欠他太多,他肯借衙门之地让自己制香已是大恩,更多的好便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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